犹豫再三,苏夫人想起女儿秀气娇嫩的面容,头颅顿时矮了三分,“我的阿秀,还请侯府同样好好地待我的阿秀。”
将目光移开,谢老太爷不忍看见这种想起儿女瞬时怜爱的眼神,像是被刺痛遥远的记忆。二十多面前的他,又以这种眸光面对他的哪个儿子与女儿呢?随着时间流逝,看见儿女们长大变了另一副模样,他面对儿女们的神情逐渐复杂,没想到有一日能从儿女的脸上再度撞见自己从前的表情,怎能不感概万千。
从前他就发现这个小女儿有自己的小算盘,身为大人一清二楚,妻子言说这样心思多容易保护女儿家,他便装作若无其事。阿桃不比阿杏直爽简单,可其实一家人只要稍微观察就能知道阿桃的小心思。
苏家人丁稀少没有深门宅院里的阴私,阿桃纵使有些算计,苏家也愿意捧着她,阿桃守寡以后又不顾礼仪接了她与女儿过来,本就属意护她们一生安好。
纵使他的女儿一个倔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一个小心思多喜欢谋算,可她们仍然是他最好的女儿。
永安侯半阖眸,说出藏在心底之语,“怀兰、秀秀我都是当嫡亲的孙子孙女看待,不必忧心,你身子不好就在院里好好保养,缺人参灵芝就去找你母亲,我攒了那么些年的灵丹妙药是用来收藏当古董看的么?”
“那父亲是不是同意我认下怀兰了?”苏夫人顿时欣喜不已。
沉默再三,永安侯仔细推想,当初阿杏生下孩子后就不愿嫁人,如今给怀兰安上别的男人的姓名她更不愿意,交给阿桃照顾确实更加稳妥。
更重要的是岁欢与怀兰便是真正的亲上加亲,不会有人指责他们。
才想到谢岁欢,从紫园回来的忠客就进来代为传达谢岁欢的意思,她摇摇头,“大姑娘还是不愿意。”
对于谢岁欢的不情愿,白栀作为在场人员听到了完整的解释。
“作为侯府姑娘理当进退有度,是岁欢妄自动心在先,惹得杏姑姑触及旧事伤心在后,还让祖父大动干戈为我操心,恕岁欢不能答应,如今的结果便很好。”
一旦她同意了,要置杏姑姑于何地?倒不如她做她的尼姑,谢怀兰继续做他的本家少爷,彼此了无牵挂。
垂了下眼皮,白栀定定地望向谢岁欢:“昨天我去问了表公子才知道,他等了几日一直不见你回音,就猜到岁欢姐姐知道他的身份了,是他主动找的老侯爷亮明身份,只求他成全你们。”
这么说,谢怀兰是自己来到侯府而不是有知晓内情的人邀请,父亲曾说过杏姑姑虽为女子却有一身傲骨,同样如此骄傲的谢怀兰却为了她将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告知他人。谢岁欢的指甲狠狠插入掌心肉里。
仿佛下定了决心般,谢岁欢快速地将自己的心意说出,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后悔,“请忠客姐姐帮忙转告祖父,岁欢想要去佛堂与杏姑姑作伴,此后青灯古佛如影相随。”
即使挽留再三,谢岁欢依旧兀自打包东西去了佛堂,永安侯害怕越逼越紧适得其反只能由谢岁欢而去,还没到佛堂门口,谢杏早已等候在外,没有对她说什么,拂手让田客退下,自己上前拿了一半谢岁欢的包裹,三人并行入了院子。
有人忧愁有人喜,下过聘书的豫漳王府定了个好日子就等时间到来迎新娘子入王府。按照从古到今的礼仪,出嫁前晚新娘子需要在设置的青庐歇息一晚。
作为本家少爷出席的谢怀兰还没喝上几杯清酒,就被自己喝得醉醺醺的表弟东拉西扯,偏偏这表弟手劲不小,愣是让他找不到机会逃脱,不一会就到了一处重重青帐层叠的地方,帐子里只有一盏油灯,女子窈窕的身影映在青色的帐子上,朦胧而美丽。
毕竟实际上是自己的三表妹,谢怀兰立马就想要退出去,转身发现后面早就站了两个女孩子,一个女孩子梅子色裙衫肤色雪白,一个女孩子一身大红袍子满头钗环十分艳丽,分明嫁衣打扮,那青庐里的女子是谁?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答案,谢岁欢单手掀开帐子,与他四目对望。
感觉到拉他的手劲松了,谢怀兰下意识查看表弟的神色,见他眼神清明姿态端正,哪里还有当时不胜酒力的模样。
现下谢怀兰怎么不清楚,这群少年少女如此计划,不过是为了让他与谢岁欢见上一面。
明明年纪比他更小,谢暮白如同过来人一般,拍拍谢怀兰的肩膀,“去吧。”
※※※※※※※※※※※※※※※※※※※※
纵使心计万般,有些少年长成了老谋深算的中年人,有些少年历尽千帆还是少年,没有什么人是非黑即白的。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