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顾芮娘稳了稳心神,垂首泣道:“实在是锦枝命在旦夕,民妇一时急糊涂了,才会慌不择言,请夫人莫怪。”
宋欢淡淡瞧着顾芮娘,先前在她们夫妻营帐之时,这顾芮娘在得知裴砚进了营帐之后,故意失声惊呼引起裴砚那厮的注意,她暂且可以当作是顾芮娘护犊心切,不与之计较。
可这会儿顾芮娘步步紧逼,一句一句的话都在给她下套。
难道真觉得她长得好看就好欺负?
宋欢敛了笑意。
“顾大夫想说什么便说罢,我且听一听。”
顾芮娘想起身再说,可她看宋欢并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便也只能按下不提,硬着头皮道:“侯夫人可知锦枝、锦月和锦乐三个孩子是如今进的侯府?”
哦吼,要讲故事?
宋欢来了些精神,“倒是不知,洗耳恭听。”
地上冰冷,寒气很快便侵入了顾芮娘的身体,她的腿已经冻得有些僵了。
顾芮娘动了动膝盖道:“八年前的冬天,民妇与夫君随侯爷的大军一同来宁县的时候,在丰原镇遇上了牙婆子,那时她们三个孩子个个骨瘦如柴,侯爷那年还小,心生不忍,便将她们三人买了下来带来了宁县……”
“芮娘姐姐……”锦月出声,打断了顾芮娘,又看向宋欢道:“夫人,芮娘姐姐所说与锦月记忆中有所不同……”
宋欢闻言轻笑,转头道:“那锦月你说说,何处不同?”
锦月颔首:“回夫人,奴婢那年七岁有半,已经记事了。当年……锦乐刚刚一岁,奴婢与锦枝都是七八岁的小孩子。那年灾年,丰原镇上许多大户人家都节衣缩食,便是有到牙婆子手里买人的,也都是买男娃做力气活。”
“那年牙婆子手中像奴婢这般大的女娃有十几个,但因为女娃卖不出去,后来牙婆子便不想养着了,将奴婢等人都赶了出来,许多人……都冻死在了外头。活下来的只有锦乐与奴婢,还有锦枝。”
说起从前的事,锦月双眼慢慢地有些酸涩:“……奴婢记得那天是腊八,是裴管家先发现了奴婢等人,先送给了奴婢等人一人一碗腊八粥。侯爷……侯爷他当时是瞧都没瞧一眼的。一直到第二日清晨,裴管家心软求了情,侯爷才愿意带上奴婢等人来宁县。”
宋欢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就知道,以裴砚那厮的品性,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救助路边快饿死的孩子?
他不嫌路边的孩子挡路就不错了。
顾芮娘没想到锦月竟会将当年的事记得如此清楚,但这并不妨碍她接下来想说的话,她凝了凝眉:“这,许是民妇记错了……”
“当时,民妇只见侯爷与裴管家一同商议要将锦枝、锦月和锦乐三个孩子好好养着,等长大了侯爷身边也能有个贴身伺候的人,民妇便以为是侯爷的意思。”
营帐外,匆忙赶回来的裴砚正巧听到顾芮娘的这句话,他的眼中顿时露出杀意,寒着脸便要进入营帐,但这时宋欢的声音却淡淡响起,他脚步一顿,停在了营帐外。
“贴身伺候的人?”宋欢冷笑一声,“顾大夫这话可是真的?侯爷曾经有过这心思?”
顾芮娘忙道:“民妇万万不敢撒谎,否则……否则锦枝这丫头便是再胆大,也不敢对侯爷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啊!这孩子当年知晓此事后,便打定心思要留在侯爷身边伺候侯爷。”
“民妇今日大着胆子来求侯夫人,也只是想圆了锦枝的心思。锦枝这孩子心眼实,固执,她不求什么名分,只求能在侯爷身边伺候,民妇求侯夫人成全锦枝。”
“……”宋欢听了这话想骂人。
成全?成全什么鬼?
这话说的,搞得她像是个第三者。
“顾大夫这话与我说有何用?”
宋欢压着心里的火气,语气尽量平和:“锦枝想在侯爷身边伺候,又不是想在我身边伺候,顾大夫你应该去求侯爷啊。若是侯爷同意了,我身为他的娘子,难道还能有什么意见?”
但她说着说着火气便压不住了,声音不由高了些。
营帐外,裴砚听见宋欢的话,眼中的杀意渐渐消散,唇角微微勾了勾。
营帐外的两名守卫:“……”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宋欢把话说完,人站了起来,“顾大夫这事儿求错人了,您若是没有其他事,便尽早回去吧。天色晚了,我要歇息。”
“侯夫人!”顾芮娘忽地磕头,大声求道:“您难道连一个锦枝都容不下吗?”
宋欢面色倏地一冷,“你说什么!”
顾芮娘声嘶力竭:“难道您连锦枝都容不下吗!夫人,锦枝就这一个心思——”
“是吗?”宋欢沉声反问,向来笑盈盈的双眸泛出冷光。
她给这顾芮娘留着余地,可这人非要往死路上走,那就别怪她不善良。
“顾大夫,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你若是如实回答,也许我会考虑考虑锦枝的事。”
顾芮娘眼神一闪,这侯夫人果真是个顾忌脸面的。
她的哭声一顿,“侯夫人您请问,只要您愿意答应锦枝伺候在侯爷身边,民妇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欢勾唇,“今日我刚来军中之时,便见着那位锦枝姑娘受了伤,穿着一身盔甲在侯爷的营帐中,顾大夫可否告诉我因由?”
顾芮娘抬袖按了按眼角:“回夫人,此事都怪锦枝这孩子傻,她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军中藏有奸细,怕侯爷在战场上腹背受敌,她竟偷偷瞒了民妇,穿着盔甲想上战场上保护侯爷……这孩子,真是太傻了……”
“傻?”宋欢冷笑,“我以为这个字用的不恰当。”
顾芮娘抬眸看向宋欢。
“锦月可曾随军中战士一同操练过?”
“可曾研习过兵法战术?”
“可曾身怀高强武艺?”
宋欢连连发问,气势竟然显得有些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