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里建房并不像现代的材料有那么高的工艺,曹师傅能调出这种颜色,可见其手艺非同一般了。
于是,在曹师傅干活儿的时候,陆政安便一旁一时没忍住问了出来。
“曹师傅,你这白灰里加了什么?调出来的颜色都接近纯白了。”
这几天接触下来,曹德邦也晓得陆政安为人正派,为人处世也从不抠唆小气。所以,听他这么问,曹师傅也没有藏私,开口回道:“加了一定量的江米水,这样粉出来的墙面光滑,洁白,更重要的是还会更加的坚固。只要仔细一些,这房子的墙面十年八年都不会有剥落这等问题。”
闻言,陆政安顿时点了点头,其余的再没有多问。见曹师傅脚边的白灰桶已经见底,忙起身提着重新加去了。
曹德邦瞧了一眼陆政安的背影,忍不住赞赏的点了下头。在一边帮衬的李二旺,看到曹德邦对陆政安态度的不同,心里忍不住有些羡慕,垂下头握着手里的批铲更加的卖力。
曹德邦斜眼敲了李二旺一眼,拿了手里的瓦刀敲了敲脚边的转头,提醒道:“看准砖头垂下来的水准线,墙面白灰薄厚没练出手感的时候,就多注意点儿。否则刷出来的墙坑坑洼洼,莫说工期结束雇主不给钱,说不定还得挨打呢。”
李二旺听曹师傅这么说,还当是自己走神被他发现,惹的曹师傅不高兴了。忙停下手里的活计,毕恭毕敬的对着曹师傅点了下头,又仔细把自己刷过的墙面检查了一下。
见状,曹师傅坐在地上的砖头上,看着李二旺的背影嘴角绷直,眼神里带着些许犹豫。
因为天气炎热,屋内的墙面刷好之后两日的功夫便已经干透了。等到曹师傅等人把地面用青石砖铺好,陆政安便把东西收拾好,重新搬回了堂屋。
宋淮书看着简直换了个样儿的房间,站在门口半天才回过神来。“怪不得长根叔让你请曹师傅帮忙,这手艺估摸着十里八村儿都数得着。”
陆政安正站在墙边整理着书架上的书籍,听到宋淮书这话赞同的点了点头。
“闲聊的时候,听曹师傅讲起,他们祖上就是干这个的。曹师傅手艺这么好,也算是家学渊源了。不过,这会儿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脑子,体力,和眼神头儿都得有,缺了哪一样也是不行。”
说完,陆政安见宋淮书还扶着门框站在门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赶紧进来。
“你瞧瞧屋里还缺什么?等收拾好了我一起去置办。”
“现在就差不多了吧,感觉也没什么要置办的了。”宋淮书来到窗前,推开窗棂看着现在还有些杂乱的院子,脑海中浮现出冬日两人围坐在房内煮茶赏雪的情形,心中不禁开始期待起来。
陆政安见宋淮书站在窗口发呆,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到他身边说道:“我打算院子的主路用青石板铺,其他地方还是不动了。不然冬天下雪地面结冰可有的铲了。就是夏天和秋天晒粮食可能有些不方便,不过,咱们院子外面有那么大一片空地,应该也足够用了。”
“都行,差不多再有六七天就该完工了吧?我来的时候,看路边玉米都已经快半人高了,应该也快结玉米了吧?”
“嗯,等出了天星之后长得就快了,估摸着中秋节前后玉米就能收了。到时候玉米杆一砍,把冬小麦种上地里的活儿基本就结束了。其他时间没事就得上山积累过冬的柴火了,不然到时候大雪一封山,再上山就要受罪了。”
提到这个,宋淮书立时点了下头。“好在咱们院子在山上,捡柴什么的也比人家轻省不少,不用费力气往下拖了。等捡柴的时候,我在家没事就过来给你帮忙,我还没见过这些呢。”
闻言,陆政安不由得一阵失笑,抬手轻点了一下宋淮书挺翘的鼻梁,说道:“只见过躲懒的,还没见过上赶着要来帮忙干活儿的。行吧,到时候我领你进山看看,到时候就怕你会嫌弃辛苦。”
陆政安说完,想起前几日季月贤送来的东西,忙掀开柜子把给他留出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些是前几日季公子送来的,给长根叔家分了一些,一些吃食也给他们分了一些。剩下的瓷器和布料都在这儿,晚一些你回去的时候,这两匹料子给伯父伯母带回去做两件衣裳。”
宋淮书先前怕陆政安修房子手上的银钱不够用,就怕私房揣过来准备让他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见季月贤送了东西过来,明白那天买桃干的钱定也一并送了过来。于是,想把私房给陆政安的话却也不好说了。
毕竟以陆政安的性格,怕是给了他,他也不会要的。
宋淮书沉思了片刻后,垂眸见陆政安衣袖磨得都有些发白了,便开口说道:“再过一两个月就要入秋了,我去给你做两套衣裳吧?以后出门什么的,也方便一些。”
第四十五章
半个月后, 陆家小院儿彻底落成。
将院子里的砂石清扫出去后,陆政安站在门口看着白墙灰瓦,充满了满满江南风情的小院儿, 满意的点了点头。
为了庆祝房子改建完成,陆政安特意从镇上订了两桌上等的席面, 又买了几坛好酒用来犒劳辛苦了半月的众人。同时还请了,宋家两位长辈, 以及陆长根夫妻作陪。
在庆祝的鞭炮声过后,陆政安对着大家拱了拱手, 然后招呼众人进院儿落座。等到所有人都坐好之后, 陆政安则提着酒坛把众人酒杯都满了一遍。
“这半个月几位兄长和长辈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 记在心里。我这人不会来虚的,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所以就备了这两桌席面,咱们大家今天就敞开了吃, 敞开了喝,争取不醉不归。”
说着, 陆政安将自己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将酒盅倒了个个儿,拱手对着众人道:“这杯酒我干了,你们随意。”
陆政安这次买的酒水,乃是上好的烧刀子。一杯酒水下肚,只觉得嗓子和胃都跟火烧的一样。
掩嘴咳了一声, 正准备喝口水压一压。刚伸出手去,一杯带着些许温度的水杯递到了他面前。
“赶紧喝口水冲一冲, 喝的这么急, 眼睛都红了。”
陆政安抬头看了眼身侧一脸关切的宋淮书,接过水杯对他笑了一下。“没事, 就是喝的有点儿急了。”
此时,院子里的气氛已经热闹起来了。纵然有人发现两个人这般,也都没有人去在意。
因着陆政安和宋淮书结契在即,院子里又都是和他平辈的一些兄长,酒过三巡之后便都撒开了闹起来了。还好几人都是有分寸的,除了抓着陆政安灌酒之外,并没有连带着宋淮书一起‘欺负’。
虽是如此,可看着陆政安被几人这般灌法,宋淮书心里也不免有些心疼。有心想要上去解围,然而却被一旁的长根婶儿给拦了下来。
宋兰氏也有些不解,见陆杨氏将宋淮书拦下,便也放下手里的筷子抬眸看向她。
见状,陆杨氏晓得自己可能成了‘恶人’,苦笑了声,跟两人解释道:“政安这些年过的辛苦,也就是今年跟你家淮书下定之后,才开始有点儿人气儿。他们这几个兄弟寻常没这样过,今儿就让他们放肆一回吧。”
关于陆政安的过往,宋兰氏和宋淮书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陆政安父母双亡,自小跟着祖父长大。眼下听陆杨氏这么说,明白这里面怕还有什么典故。
陆杨氏看两人的表情,也明白自己管的可能有些宽了。毕竟要论起来的话,人家两个跟陆政安关系才是最亲近的,自己方才说的话委实有些越界了。
不过,看两人表情都有些疑惑,陆杨氏怕今天的事在宋家人心里存了疙瘩,犹豫了一下便借口将宋兰氏给叫到了旁边。
待仔细看了下周围并没有人在后,陆杨氏这才对她说道:“按理来说,关于政安的事本不该由我来说的。不过方才我话说得多了,怕老姐姐你心里存了疙瘩,以后若是有了什么误会就不好了。不过今儿这话出我口,入你耳。咱们到哪儿哪儿了,便是政安那里也莫要提及。”
宋兰氏听陆杨氏这么说,心也顿时提了起来。表情郑重的点了下头,承诺道:“这个亲家婶子尽可以放心,我保证一个字都不往外漏。”
见状,陆杨氏深深的叹了口气,便把原身父母过世的原委尽数跟宋兰氏讲了一遍。
“当时的政安别看只有六七岁,可却是个心思重的。朝明两口子去了之后,这孩子就把过错归咎到自己身上。一心认为是因为他闹着要生辰礼,朝明两口子进山才出的意外。从那儿之后整个人不光性情大变,每年的生辰那是提都不能提的。后来政安年岁大了,人越发的沉默寡言,不止是族里的这些兄弟,便是跟我家来往都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