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戴了面具,没露脸。
沈柠心念急转,作为本世界最不科学的门派,帝鸿谷是官方盖章认证的bug级超级宗门,?医道传承比青杏坛还要悠久,连青杏坛祖师都曾执半师之礼。
有救!
她沉声道:“肖师兄,这位宴公子是我们沈家的朋友,我爹专门写了封信请谷主帮忙诊治他的伤。他现在内息紊乱,应该是心法境界出岔子,右肩还有一处剑伤,烦请师兄帮忙救治,此恩沈柠日后必报!”
先把沈缨的引荐信抬出来,再尽可能说明白病人伤势,最后给出自己最大的承诺,这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周全的说辞。虽然之前接触下来,薛镜三人行事正派,但沈柠刚领教过正道的种种手段,说起话来不免要多想三分。
肖兰戴着面具瞧不见神色,存在感极强,一副极不好惹的样子,他出现后总共也没说几个字,所有人却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听到沈柠这样说,走过来蹲下身看了看闭目昏迷的宴辞,先截住穴位止了血,又取了个瓷瓶,倒出一粒清香四溢的丹药喂进去。做这些事时,他右脑两条编着金线的编发垂落下来,盖住了耳朵。
原问水被沈柠击退,虽然避过那一箭,但却狼狈跌倒,现在被姜真真和悲同长老一窝蜂簇拥着站起来,看到肖兰喂药,立刻挂上标志性冷笑,好像肖兰喂的是他家药一样气闷:“帝鸿谷好大气魄,轮回丹都能给外人用!轮回路上且回头,丫头,你心上人死不了了。”
沈柠赶紧郑重向肖兰一拜:“肖师兄和帝鸿谷救我朋友的恩情,沈柠绝不敢忘!”
肖兰金面具后的眼睛微微一动:“心上人?”
不等沈柠有所反应,他已起身语气平淡地问:“方才是谁在城中伤人?”?秋后算账的意思很明显。
场上人立刻分成三类。一类是名门正派中要点脸的紫阳宗和解开心结的荥山剑派,两派都坦然承认。尤其许丞歌和张庭芳相互扶持着走出来:“实在对不住,我二人之前一时魔怔,伤了宴公子,向帝鸿谷及沈小姐、宴公子赔罪,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第二类是烟霞派那四个老赖皮,哼哼唧唧磨磨蹭蹭,推卸责任地把锅甩给问雪宫,说是受原宫主驱驰,本身并没有什么伤人之意。
最牛逼的一类不出所料是问雪宫。原问水这位爷大概根本没有道德观,当年对师门不满就抛师弃祖另立门户,今日不仅大大方方认下烟霞派老赖皮的锅,还特别理直气壮地反问:“本宫主创立问雪宫,就是为了报复姓沈的无耻之徒,报仇当然要伤人,有什么不对么?”
姜真真也不愧是他外甥女儿,歪理跟着一套一套:“帝鸿谷千年下来,只受升龙令所请主持公道,肖公子难道不顾公道偏心那个贱人,打算替她出头……吗……”
她越说底气越弱,因为肖兰重新若无其事把那柄雪白长弓举了起来,蓝羽箭矢缓缓搭上,箭尖正对着问雪宫一方。
原问水阴测测地威胁:“本宫主记得,帝鸿谷从不会插手武林中的私人恩怨。”
“帝鸿谷是不会,但我会。”
长弓张满,隐隐有冰蓝光芒闪过,肖兰耳边的编发无风而后扬,露出耳上戴着的什么小巧耳饰,浓绿光泽一晃而过,“何须废话,谁还要向沈小姐寻仇,不妨一起上,家师还等着我回谷。”
这位肖公子名字淡雅如兰,路子却野得很,不止其余各派统统闭嘴,姜真真和原问水这么嚣张的人只要一开口,箭尖立刻就怼过去,冰寒气息借助掩月晶长弓外放至最大,压制得所有人脸都僵了。
这……真的是洛小山那位仙女养出来的关门弟子?本代双星怎么和上一代风格差了那么多!
沈柠也注意到所有人都傻了,原问水这么离谱的神经病动不动就来野的,按理说走到哪儿都能靠发疯犯病嚣张得六亲不认,结果硬是不巧,刚上了一位比他还野的主儿。
但沈柠很快就想通,为何肖兰的性格跟与世无争的仙门画风如此违和。
这个世界要能有像游戏一样的排行榜,那么除了轻功、武功这两个榜首现在被顾大爷牢牢占据,剩下什么门派声望、兵器、财富、心法等级、武学积累、藏书藏宝等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榜单,榜首都必然是帝鸿谷——一个有极大嫌疑在武侠世界里搞仙侠的门派。
何况这位大哥还是帝鸿谷谷主亲传二弟子之一,另一位出世弟子只能留在谷中,只有肖兰日后要代帝鸿谷行走人间,算是首富家中唯一可以衣锦还乡、对武林实施降维打击的超级豪门武二代。
同样是武二代,沈柠开局就在乡野吃土挖泥巴,远远没人家圣地继承人资源好、底气足、含金量高咯。
在场没一个宗师境,只有武二代爸爸仗着掩月晶打造的长弓不要钱地放着真气,所有人都被冰寒气息欺负得像鹌鹑一样老实,沈柠估计他们此刻心里又怕又敬又嫉妒。
大哥这种废话不多说的性格完全科学啊,任何人顶着这么多榜单的榜一位置,恐怕都要上天,肖兰没有冲出来大杀四方,只是略显自闭而已,已经是人家仙女教育有方了。
前面在互相耍狠,沈柠这边也有点懵逼。之前如果没听错,轮回路上且回头,肖兰喂的应该是赤血灵芝一类有起死回生之能的灵丹妙药,宴辞脸色也确实慢慢从灰白好转,身体不再那么冰寒,但……
轮回丹应该是没有养颜美容的功效吧?她怎么觉得宴辞躺着躺着,一张脸从灰转白后,越来越莹润了呢?眉尖微蹙,雪白的额上还沾着冷汗,浑身斑斑血迹,就越来越惨……
并不,是越来越美了。
沈柠陷入迷惑,真的得用“美”这个字。要么是宴公子心法有什么涅槃啊之类不科学的设定,要么就是帝鸿谷的轮回丹有什么磨皮美颜的特效,反正两者中肯定有一个不太科学。明明这么生死攸关的节骨眼儿,前面儿也火|药味儿十足,可沈柠真心觉得自己在做梦。
咋回事啊都?宴公子这个样子,好像有一点太奇怪了。
呃……总之不管了,还是先救人。
好在很快帝鸿谷和沈柠约好的那个弟子也奔了过来,他的轻功还是符合一贯规律的,虽然也很高,仍然跳了几次才重重地落在场中,勉强将仙侠画风拉回来一些。他一来就大喊:“别动手别动手!您难道想再被罚一次,缺席菱花会吗?”
肖兰没说话,沈柠却观察到他的脊背难以察觉地直了直。
“肖师兄你轻功太高,我追不上啊,钧陵城动武的惩罚有规矩,您歇着,我来,我来!”
那弟子似乎比正道众人更怕他把箭射出去,急急忙忙掏出个本子和笔唰唰唰写起来。这一点倒是很符合帝鸿谷特色,当初薛镜也是直接掏出个小本本。
“来来,各位在钧陵城伤了人,需要向这位沈小姐道歉悔过,同时呢,要向城中交银子补齐修缮所需费用。都在这里签上名字,之后自然有人上门讨要。”
原问水冷冷道:“先让你这位好师兄放下弓。”
那弟子笑起来:“本门弟子无人敢在城中动手的。”
他猛给肖兰打眼色,传音入密:“肖师兄,您压压火儿,方才那一箭已经没了三个月的月例,这套衣服都是最后一身儿了,再来一箭您拿什么赔呢,总不能拿您耳朵上那颗绿宝石吧?”
雪白长弓上的幽蓝光芒都人穷气短地暗了一瞬,随即倔强地再次铮亮起来。
“大哥,放手放手,您这一箭射|出去,可就把媳妇儿射|没了!”
幽蓝光芒剧烈变换了几番,终于不甘不愿地慢慢憋灭了。
肖兰身形仍然那么高贵矜持,声音还是沉稳冷淡、言简意赅:“咳,算你们走运。”
他师弟抹了把汗。
肖兰又道:“给沈小姐道歉。”
紫阳宗、荥山剑派、烟霞派都乖乖上来放了些“心中激愤、不该动手”云云的场面话,然后老老实实去处理罚款了。由此可见,正道七大派甭管道貌岸然不岸然,也听从问雪宫这位老大的吩咐行事,但打心眼儿里都更服气太上皇帝鸿谷爸爸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