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燕行解释:“要是《归藏集》和《山海卷》还有可能,但我之前修炼《地卷》已经堪堪超越宗师,踏入地境,没有可能了。”
沈柠不信:“怎么就不可能?!”
柳燕行摸了摸她的头:“天境上窥天道,连记录都无法存于世间,只是传说而已。”
沈柠于是满嘴苦涩地明白过来——
要么不动内力,背弃誓言苟活十年;要么彻底放弃,图一时痛快。柳燕行选了后者。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打着颤:“那你的伤……”
“不碍事,我服下半枚涅槃丹,已经可以调动全部内力。”柳燕行还在替她暖手,随意道:“其实我不该要你的涅槃丹,却因为私心没拒绝。是我罪无可恕。”
沈柠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我问的是,你的伤,你的伤怎么办?”
“……总要付出一些代价,几个月内不会有事的,已经足够做完该做的事。”
沈柠看着火堆,忽然问:“那之后呢?”
柳燕行没有说话,沈柠明白他的意思。火焰的热气蒸得她眼睛刺痛,蒸出了雾气。
“所以还剩几个月?”
柳燕行眉尾一抖,看到她难受的样子喟叹一声,轻轻搂住沈柠,一下一下替她拍着背,安慰心理素质不好的小姑娘:“别伤心,我曾见过这世间许多风景,已经活得足够了。还剩下问雪宫和降星楼,等这两个处理完,此生便问心无愧。”
沈柠浑身抽去力气,靠在他怀里,听他继续说:“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娶你做我的妻子。旁人说的没错,是我辜负了你。”
“曾经你说最想做的两件事,一件是替殷不辞报仇,另一件……是什么?”沈柠忽然想起旧事。
柳燕行看她眼泪一直落,耐心地将那些晶莹泪珠一滴滴吻去。
“另一件是,让你忘记我。”
沈柠一边哭,一边笑着说:“那这件事注定做不到了。”
柳燕行:“嗯……所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沈柠把头埋到他颈窝里:“现在呢?你还这样想吗?”
温热的泪打在他肌肤上,柳燕行却觉得像是烫在自己心上。
“不知道。作为柳燕行,我还是想让你忘记我;但作为宴辞……我想求你原谅,求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沈柠心中一时剧痛,一时心酸,一时又有很淡的甜,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强笑道:“想得太美了吧,你都甩了我一次,真当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柳燕行忍不住轻柔地吻着沈柠的额、发顶,以及小巧可爱的耳尖,胸腔中都是满足:“是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都由你定好不好?”
沈柠说:“我定的话,你这破身体活也活不久,还有骗人的前科,不怕我不要你么。”
柳燕行说:“只要你别难过,什么决定我都接受,不要……也是我活该。”
他原本选了一条以为沈柠会少受伤的路,可沈柠不仅不开心,甚至差点身死。如今沈柠安安稳稳在他怀中,他意志不坚,私心过重,实在没有能耐再将沈柠推开第二次,索性|交给沈柠自己定。
沈柠一直在哭,没说怎么选。柳燕行不忍她纠结,哄道:“定不下的话先放放,慢慢想,不急。”
“你才不急!本来时间就没剩多久。”沈柠气得厉害,心中委屈。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却马上就要死了,根本不能天长地久白首到老,忍不住趴在柳燕行怀里大哭了一场。
哭到后来抽抽噎噎,正难受呢,外面传来沈缨的呼喊。
沈柠赶紧跳开,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眼睛仍然红得和兔子一样,额发乱蓬蓬,还是柳燕行替她整理妥当。
沈缨一步踏进来,目光如电,皱眉道:“阿柠过来。”
沈柠咳嗽一声,乖乖走了过去。
沈缨看着柳燕行外衣落在地上,发丝凌乱、领口大敞的样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又使出什么不上台面的手段骗沈柠,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冷冷讽刺:“你这幅样子,是想一会儿出去让旁人误会?”
柳燕行顺从地开始打理自己的仪容,眼眶还有残余晕红未褪,几缕发凌乱披散,柔弱凄美,十足乖巧。
沈柠一脸黑线,只觉得眼前场景魔幻,好像一个恶婆婆在训斥白莲花儿媳妇。
偏偏沈缨怎么都不满意,柳燕行衣衫齐整后温温柔柔美貌绝伦,他仍然气不打一处来。
柳燕行什么功力?有时间烘干衣服都不送他女儿回去,反而把人拐到山洞里,装出一副女孩子家最喜欢的翩翩公子样,怀着何种险恶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他自己年轻时也吃过容貌太盛的大亏,走到哪儿都被骂是祸害女人的骗子,曾经最不屑的就是以貌取人四个字。
然而轮到他有了闺女,亲眼看到一个容貌俊美的男人和闺女举止亲密,也是越看柳燕行越像祸害他女儿的骗子,恨不能当场揭穿此人真面目。
尤其柳燕行收拾得静雅干净后,还下意识转头冲沈柠微微一笑,沈缨对他就更不感冒了。
他性情冷淡,心中再不满也不会当场数落沈柠,只点拨两句:“以后小心,别被人轻易哄骗。”
沈柠乖乖点头,她从小就崇拜沈缨,之前为救柳燕行对她爹出剑,已经是人生巅峰壮举,此刻脑子冷静后,眼里就只有爹了。
柳燕行神情黯下去,目光闪闪,漂亮得不似真人。
“阿柠。”
沈缨仰着头负手而立:“阿柠也是你叫的?”
柳燕行从善如流,换了个只有两人知道的暧昧称谓。
“柠姑娘,之前那件事你慢慢想,无论做何决定,十日后可以去青檀院找我。”
沈缨对这些公子哥儿哄人的手段不屑一顾,看不得他跟沈柠说话,拉着傻闺女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