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将练习册推出去后,心头放下一块儿大石,胃口好得很,一边啃着饼一边甜甜地问:“叔叔你比我大那么多,怎么好意思叫我弟弟啊?”
那暗卫隐隐察觉这孩子似乎不像方才表现的那样乖巧,还未细想,就听到小仙子继续“童言无忌”。
“叔叔们是涿鹿台的暗卫,这些年荒海早不允许杀人。我要去涿鹿台探亲,跟着叔叔,可比跟着爹爹和娘快活多啦!”
旁边做习题册的暗卫也奇道:“你怎会知道我们是涿鹿台的暗卫?”
“咦?叔叔们不是黑衣短匕,领子上绣雪山纹么?叔叔们怎么问这么蠢的问题!我大舅和二舅就在涿鹿台,当然知道啦。”
暗卫一怔,涿鹿台在十三门中最为隐秘,这小童却一口道破几人身份,根本不像五岁的孩童,也不知是谁家养出来的。
“你大舅和二舅也在涿鹿台?也是暗卫么,没准儿是叔叔们的同僚。”
“不是呢叔叔。”枝枝机警得很,笑嘻嘻岔开话题:“咱们什么时候走?快一点好不好,慢了爹娘找过来就完了,我娘可凶啦!”
暗卫摸不着头脑,但这小团子一心自愿跟着他们,听着又与涿鹿台渊源极深,想了想带他回涿鹿台找他大舅二舅也成。
枝枝到底是小孩子,坐不住,过了一会儿就要往外跑。如今他成了这些涿鹿台暗卫的宝贝疙瘩,既然哄不住小祖宗枯坐,只能跟着他一起去街上逛。
几人刚一下楼,就见大厅里靠窗坐着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在喝茶,气质出尘,身前桌子上还立着一只体格硕大的玄凤鹦鹉,正埋头优雅地打理羽毛。男子见三人下来,微微一笑。
几人有些迟疑,揉了揉眼。
这位离开荒海多年,当年在涿鹿台金光闪闪、冷淡矜贵,排场容貌何等华丽?他们可都是经历过柳燕行接连踏平三门派、直接杀穿江对岸的。如今竟烟火气十足地坐在酒楼品茶,仿佛寻常人家中的男子一样温柔微笑,让人有些不敢认。
“柳……尊主?您的脸怎么、怎么……”
记忆中的柳燕行容姿清隽、俊美无双。如今仍然俊秀,却远远无法与当初相提并论,很难不让人猜测是沈柠自恃武力,婚后欺负他,以致好好一位仙君容颜凋敝。
“我早已不在荒海,不用这样称呼。”柳燕行一眼瞧出他们在瞎猜什么,无语道:“别多想,我是心法有亏。”
几名暗卫当年都是柳燕行的迷弟,见自家男神婚后如此接地气,纷纷心痛,认定是沈柠霸道。有那沉不住气的干脆问出口:“剑圣大人呢?她为何没有陪在您身边?”
“她啊……”柳燕行刚说了几个字,二楼忽然摔下个刀疤脸的汉子,撞碎了几张桌椅。
客人们纷纷往外跑,几名暗卫下意识护在柳燕行身边,还不忘一道护住“未来少主”枝枝。
“柳公子,我们护送您出去!”
柳燕行唇角微翘:“不必,我有人护着。”
枝枝从刚才就一反常态地蔫了,这会儿见到有打斗,重拾希望般活过来,小声嘟囔:“刀剑无眼,要是练习册被毁,可不是我故意不做哦~”
柳燕行懒得看他,淡淡道:“哪本毁掉,就重新写哪本。”
小仙子又惊又怒,眼眶中已经蕴起泪珠。
“铮——”
磅礴的剑气自二楼直贯而下,这一剑仿若银河落入人间,惊艳绝伦!
疤脸汉子被剑气震飞,“哐哐哐”连连撞翻几张桌子,滚到柳燕行所在的角落,反手一刀劈向柳燕行。
他这两年在塞外杀了不少人,自以为武功除了荒海那几位已经算得上顶尖,谁知今日不小心惹到这对夫妻,简直倒了大霉。一路东躲西藏,狼狈地在地上滚来滚去,颜面尽失!
好在之前的打斗中早已觉察出妻子剑术极高,相公却没有内力,此刻时机正好,若能擒下男的,还有命活,否则……
刀锋弧光闪过——
然而比刀锋更快的,是一道人影“唰”地挡在几人身前!
人影一指点中汉子的胸口,汉子真气逆行,“砰”地一声重重砸下,倒在了地上,目眦欲裂。她却只顾着转身抓住柳燕行的肩,身周还环绕着凛冽冷肃的剑气,有一种光华潋滟的帅气,压得几人都不敢直视。
“没事吧?”
柳燕行笑笑:“没事,你太小心了。”
沈柠确认好老公没事,才分心注意到旁人。
“沈楼传信说这边出了个爱杀人武功还不好的蠢货,喏,今日被我遇到,你们把地上这个送去涿鹿台关着。”
几人押住地上汉子,看一眼柳枝,犹豫着说:“剑圣大人,这小神童是我们寻来给顾尊主做弟子的,他自己也愿意跟着学咱们荒海的神功,可不是我们强迫。”
“小神童?你说他?!”沈柠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乐极生悲呛了酒,柳燕行也颇觉头疼,只能无奈地帮她顺气,“慢点。”
枝枝屈辱地低着头,年幼的仙子脸憋得通红。
沈柠窝在她废大力气泡来的老公怀中,笑得乐不可支。
“那好呀,你带他去吧。顾知寒教小混蛋,可以可以,你跟你们头儿什么仇什么怨啊!”
暗卫们摸不着头脑:“啊?您何出此言?”
柳燕行适时解围:“这孩子是我儿子柳枝。”
他见几人神魂俱散,生怕也被剑圣一剑抽飞,温声道:“他利用你们逃作业,倒是我教子无方,对不住各位。把他的习题册留下,就可以走了。”
几人老老实实将练习册呈上,押着疤脸汉子忙不迭离开。
沈柠抛给酒肆老板一袋银子,老板开心得很,送了他们一壶好酒,沈柠便顺势坐下来喝酒。枝枝倔强地站在一旁生闷气,垂着头不吭声,偏偏这回最宠他的亲爹也不出声解围,反而明晃晃地把练习册摆在桌上,任由沈柠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