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动静让他很快回过神来,他将宁逾抱到他的卧室,放进了空间不算狭小的衣橱里,用上好材质的锦绣堆垫着,最后留下了很小的一道缝供他呼吸。
把宁逾藏起来之后,他才返回那间屋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窗,透过微开的缝观察窗外的情况。
结果算是在意料之中。
那是一群怪异的夜行者——牛头蛇身,青面獠牙,妖耳媚尾,或庞大,或微芥,在窗外不远的地方任性地经过,今晚没有月亮,沈浮桥无法借光看清楚它们目光之所至,但显而易见,他们排着好几列长队,走向的是一个地方。
怪异至极。
但好在它们行进的路线绕过了这处屋子,不出意外的话,对他和宁逾没有什么威胁。
他正这样想着,身后就传来一阵拖曳的声音,好像什么东西在和木质地板摩擦,一声一声,不急不缓。
在这样静谧的室内,他居然没有听见呼吸声。
不是活物。
沈浮桥屏息凝神,指尖微扣关上了窗,从小腿绑带处缓缓抽出了尖刃,转身对着暗影就狠狠破空掷刃而去。
刀刃刺破衣物扎进血肉的声音很好辨认,沈浮桥冷静下来,才隐约看清面前的人影,夹杂着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哼,以手撑地,长发铺了一身。
“宁逾?!”
沈浮桥大惊失色,也顾不上什么噤声不噤声了,连忙跑过去察看他的伤口。
没在致命处,但是刀口扎得很深,鲜血顺着衣物汩汩地流,宁逾伸手去摸,满手都是血。
“哥哥?”他难以置信地唤了一声,“……为、为什么?”
“你先别说话。”沈浮桥全身都冷了下来,竭力保持着冷静,伸手想将宁逾从地上抱起来,却被宁逾后退着躲避不及。
他双腿使不上力,只靠着上肢的力量向后逃,他一用力,小腹间的鲜血就越溢越多,甚至在地板上积起了小小的一滩。
沈浮桥说不清此刻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大抵是愧疚,是难过,甚至还夹杂着一分病态的如释重负。
但更多的……是心疼。
为什么?
“我错了,我不知道是你,宁逾。”他忍着绞痛解释,用颤抖的温柔声线哄道,“先处理伤,好不好?”
宁逾脸色像是苍白了好几分,他捂着伤口盯着沈浮桥戒备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
窗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空留下一阵冰凉的山风,吹得草丛沙沙作响,木窗微动,夜鸟嘶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逐渐远去。
像那只远走高飞的天鹅。
沈浮桥双眸黯了黯,面色瞬间阴沉如水。他走近宁逾,不顾他的挣扎和闪躲将他抱了起来,一声不吭地走向了明间。
“沈浮桥。”宁逾哑声道,“你抱得太紧了,我很疼。”
“对不起。”
但手上的力道根本没有减少。
宁逾抿紧了唇,不堪受辱般地偏了偏头,然而在沈浮桥看不到的角度,那双湖蓝色眸子里没有一点疼痛或是悲愤的情绪。
反而荡漾起心满意足的粼光,在暗色中莹莹闪烁,埋在沈浮桥肩头的唇角微微勾起。
哥哥,真的太好骗了。
他刚开始拖着双腿爬过来,也只是想着自己破绽已经太多了,装瘸也得装像一点。没想到哥哥那么紧张,一记飞刀就趁他猝不及防间甩了过来。
他对哥哥的确没有防备,但是前世的战斗经验早就刻在了灵魂里,对于这点突袭的处理他还不至于说躲不过去。
但他偏偏不躲。
哥哥躲得已经够多了,他要是再躲,哥哥的心就该被狐狸精白兔妖那群毛茸茸给勾去了。
鲛人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种族,残虐手段他舍不得用在哥哥身上,但不代表他什么手段都不能用。身居高位那么多年,他不至于连一点阴谋诡计都不会玩儿。
哥哥遇见他,只能自认倒霉。他看中的人,必然要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一直跟他玩你退我进、躲躲藏藏的游戏,他会腻。
哥哥,且走着瞧罢。
…
沈浮桥见宁逾面色有异,像是在静静出神,以为他是被吓呆了,不由得更加心疼。
“没事。”他轻轻摸了摸宁逾的侧脸,喉间有些酸涩,“别怕。”
宁逾的目光逐渐聚了焦,失色的唇微启:“好冷。”
沈浮桥闻言心沉了沉,想去拿一件厚衣服给他披上,又担心他承受不住重量,于是将他抱了起来,安置在怀里,小心问道:“可以吗?”
宁逾没回话。
“我先帮你处理伤口,会有些疼。”
“……会有哥哥伤我这么疼吗?”
“对不起。”
“我不想听。”
沈浮桥接不上话,情况又危急,只能先顾上手中的事,清理了一下宁逾伤口周围的衣物,将半凝的血轻柔地擦拭干净,用绷带缠上了。
那把刀他不敢拔,他不是专业医者,怕宁逾会出意外。
夜这样深,连月亮都睡着了,半山腰处山风凄恻,他抱着宁逾就往山下跑,似乎想去镇上一家一家地去敲医馆的门。
宁逾察觉到事情玩脱了,正试图跟沈浮桥好好解释一下他不要紧,鲛人自愈能力非常强,耐痛性也非常好的时候,恰逢山路狭道迎面上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