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秦宏源这样挑三拣四的老板,原本因为查到消息兴奋不已的林舟顿时怏怏,很快就低垂着头离开了。临走之前,秦宏源吩咐他,明天去公安厅,问问岳老三,杨麻子卖给他药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等林舟离开后,谢瑾才发现,自从她去梨园将事情跟刘四爷推脱之后,刘四爷便没有再传过什么讯息。如果真是把她当做晚辈,应当不会这么干净利落才是。
她应该找个时间,再去梨园打探一番,说不准还能其他的问题。
比如说,秦宏源有没有去找过刘四爷?
想到这里,她抬头去看秦宏源,不料正对上对方看过来的眸子。眸子中有几分探究,更多的却是兴味。
秦宏源问道:“这第二个问题,已经解决了吧。”
谢瑾这才想起来,他们在林舟来以前正处于问答之中。因为林舟的到来,她竟然有些忘记了,但是她却没有忘记自己接下来要问的事情。
听到秦宏源的询问,她道:“还没有啊,三爷还没告诉我,林舟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我已经说了啊。”秦宏源道,“伏击的时候,只因为我在明他们在暗,如果时机掌控的好,我便可以转到暗处。既然他们托林舟的口给秦园发消息,那林舟的失踪自然跟他们脱不了干系,接下来找到他们的住处,解救林舟,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是谢瑾仍然能从他的描述中想象出其中的惊心动魄。
先不说解救林舟,但说由明转暗,已经是颇为难办的一件事了。更何况,冲入别人的老巢中救人,对方的居住地形,人数安排,都是需要考虑的事情。短短的一天一夜,他就能将事情办好,可见费了大力气。
谢瑾沉默,她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而是她发现,她根本就不想再反驳。
经历过一遍血腥已经让人难以忍受,何必再让对方回忆。
此时外面的北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枝细粒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尤显得屋内愈发寂静。
谢瑾看着秦宏源,他的目光幽深,落在她的身上仿佛含着其他的寓意一般,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可是谢瑾却从他散发得气息中,看出几分落寞寂寥来。
受人推崇备至,恭敬景仰的秦三爷,也会感觉到落寞吗?
“好了。”秦宏源突然站起身,拉开身后的座椅从案桌后站出来,走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道,“第二我已经解释清楚了,第三呢?”
“三爷,给我说下沈小姐吧。”谢瑾沉默片刻,突然道。
“沈玉筠吗?”
听到反问她才反应过来,抬起头看了秦宏源一眼,却见秦宏源脸上平静无波,仿佛说出来的只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谢瑾点点头,“对。”
秦宏源勾起个讽刺的笑容道,“其实我最不想提起来的人,就是她了。”
对于做了那种不可原谅的事情的林珊静,秦宏源也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可见他对沈玉筠的厌恶程度。
这也勾起了谢瑾的好奇,到底沈玉筠做了什么事,竟然让秦宏源对她厌恶至此。
“说来,这件事当初也不怪她,要怪只能怪这个社会。”
原本豁达明朗的神情,忽然就变得怅惘起来,仿佛失去了一件极为珍贵的物品,却又不知道它遗落在何处一般。
“那时候军阀乱战,争权夺利,每个人都想着如何打倒对方以控制整个城市,根本没有人管下面人的死活。”秦宏源似乎陷入了回忆,声音不疾不徐,缥缈而又摸不到实处,“城里也是混乱不堪,有些人恐惧过了,就开始寻求寄托。”
“当时军阀三足鼎立,两家联手灭了另外一家,局面就成了两军对峙。其中一家为了钱财,将晋东商会一窝端了,那时爸就是商会的会长,首当其中受到羁押控制。可是他们不知道,军阀混战时烧杀抢掠,整个商会都岌岌可危,会长不过是用来顶杠的人而已。”
“家里没了顶梁柱,家业很快败落,所有人都要跟家里划清界限,妈承受不住,当时就一病不起。那时我正和沈玉筠谈朋友,在那种情况下,她还时常去家里安慰妈和大姐,并掏出钱给妈治病。我感激她所做的一切,告诉大姐要记着沈玉筠的好。”
“可是我没想到,她竟然拿来烟土给妈用!”
说到这里,秦宏源的眉头蹙起,放在腿上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整个人都变得激动起来,他咬牙切齿,似乎想要咬下谁的肉,“可恨我,我竟然在妈死之前才发现!”
谢瑾始而细听,听到这里她顿时骇然,不敢置信的盯着秦宏源,眼中全是震惊之色。
秦宏源脸上痛苦和悔恨交杂,眼中闪着晶莹,但他紧紧的控制着自己——那时一种令人震撼的挣扎,仿佛全身的力量都在用来阻止自己的喉咙,防止他发出声音。
仿佛发出了声音,他这么多年的坚持都付诸东流一般。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