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无戈点头,他眼神冰冷,像是极北之上万年不化的冰雪,情绪全无波动地说:“我会护你周全,如果你死,我随你一起去死。可这,与爱你无关。”
李霞笙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晏枝:“我原本该拥有的被你得到了,如今,我失去的,也要你失去。”
第106章 ===
几人闹得不欢而散, 晏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洛无戈聊起这事,她忽的想起方才的事,问道:“洛将军, 方才李霞笙说你们义父……死了?”
洛无戈颔首, 肃容道:“新帝登基, 朝局还有些混乱, 义父不欲他之死影响到朝政, 所以一直瞒着, 悬而未提。”
“他是怎么死的?”
“自尽。”
“什么?”晏枝的手抖了一下,险些摔了刚端起的茶杯, 洒出来的茶水滚烫,很快将手背烫出了一片红痕。
洛无戈紧张地去捉晏枝的手,晏枝下意识避开:“没事,冰敷一下就好。”
她唤来小二, 用纱布兜了一块冰盖在烫伤处,回头对洛无戈道:“抱歉,我失态了,以荣安王的性格,怎么会自杀?”
“他胸中积郁已久, 其实早已断了生念。”
晏枝嘀咕:“我还是觉得有古怪……”
“嗯?”洛无戈没听清楚。
晏枝摇了摇头, 道:“也许是我多想……洛将军, 今日请你来是有一事想要你帮忙。”
“穆亭渊一事?”洛无戈问道。
晏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是,不过也是为了少秋, 他性格略有些憨直,我怕去地方查验新税制会遇到不少刁难,想请洛将军陪同前往。”
洛无戈斟酌片刻, 一时没应,他看向晏枝:“北都事重,我一时无法离开。少秋比你想得精明,和那狡诈的夷族对抗多年,寻常手段逃不出他的眼睛。”
“那便甚好。”晏枝道。
两人席上交谈往来,撇开一些偏见和私人情仇不谈,有关世事和趣闻,两人聊得颇为融洽。洛无戈的确有男主的资本,他为人俊朗,性格虽冰冷,但内心有济世为民的情怀,有看透生死的无畏和广博的见识,也有悲天悯人的善良和对生的热忱。
如果不是命运弄人,以这样的方式相遇,晏枝很难说会不会在他火热而专注的目光下喜欢上他,但无论如何假设,现实就是现实,她的心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住进了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举天之下唯有一个——
穆亭渊。
一席将散,洛无戈突然道:“穆亭渊一事我没有参与在内,也不会参与,你且放心。”
晏枝闻言,舒心一笑,对洛无戈真心实意地作了一个揖,谢道:“多谢洛将军。”
洛无戈深深地看着她,抬手在晏枝鬓边一抚,冰霜似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春水消融的温暖笑容:“若是你我初时便能这样,该有多好。”
晏枝非铁石心肠,内心哪能毫无波澜,她抬眸看向洛无戈,眼前的男人高大英俊,眉眼间满是武将的飒然,她迎视着这双含情的眸子,双眼澄澈坦荡,笑着道:“晏枝谢过将军厚爱。”
洛无戈没有回应,过了片刻,才眼神柔软地叹了口气。
他低声道:“不必言谢。”
没过多久,一日清晨,晏枝还未睡醒,便听莲心急匆匆来报,她揉着惺忪睡眼,听到“穆亭渊垂危”时吓得打了个冷颤,披散着长发,着着寝衣便往外走,幸而被莲心拦住,换上衣服,马车直奔大理寺邢狱。
唐封川脸色阴沉得难看,晏枝上前问道:“唐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齐清在一旁眼神凉薄地说:“还能怎么回事?畏罪自杀了呗。”
晏枝一巴掌打在齐清脸上,怒道:“放屁!”
齐清的脸颊登时浮现出一道掌印,他怒瞪晏枝,抬手就要打人结果没想到晏枝动作更快,接着甩过来两个巴掌,只把他打得头晕目眩。
晏枝冷硬道:“人在哪?我要去看看。”
“晏小姐,这是我大理寺!”唐封川挥手派人将晏枝拦下,“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大理寺能把人弄得性命垂危,我就不能放肆了吗?”她抽出腰上软剑,银亮剑光一闪,“让开!!”
她横冲直撞,一路上无人敢真的有所动作,晏靖安的幺女一惯无法无天,得晏靖安宠着,他们哪敢真的动手。
最终,唐封川妥协道:“罢了罢了,晏小姐莫要再闹了,随我去看穆亭渊的伤势吧,只是晏姑娘只能远观,不能胡闹。”
“好。”晏枝横扫众人一眼,跟在唐封川身后前去查看。
穆亭渊被转移到了重病囚犯专用的房间,正在接受大夫治疗。晏枝仔细问过情况,才知道,众人发现穆亭渊不知道从哪儿寻了个利器欲割腕自杀,幸亏狱卒发现得早,否则必死无疑,现今也只一口气吊着,怕是凶多吉少。
晏枝心急如焚,小皇帝李琼说穆亭渊不顾他安危,让他冒险,可他没意识到,最危险的是穆亭渊,说什么只有他被困囹圄,李霞笙才能放心大胆地行事,才会露出马脚,不过是他要将所有敌对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要保住李琼,保住晏枝,却从来没想到自己在那逼仄狭小的监狱,随时都可能死于一场刺杀,他在一方牢笼里,闲庭信步,看似运筹帷幄,其实每一分都在拿自己的生死做赌。
动手杀他的一定是李霞笙。
晏枝冲出门,去找李霞笙报仇,可如今李霞笙已贵为长公主,高居北都皇城,晏枝连宫门都进不去,她故意闹了很久,随后不动声色地被李琼的人带到身边。
李琼拂开帘子,急急地冲出来问晏枝:“你可去大理寺看过,老师情况如何了?”
晏枝把穆亭渊的情况说给李琼听,李琼惊得小脸煞白,着急地问:“会有生命危险吗?给他看病的是什么大夫?可要朕派个御医前去?”
晏枝道:“他命悬一线,失血太多了。”
李琼脸色惨白,他嘴边颤抖了下,零碎不成句的文字噼里啪啦地往外抖:“那、那那他、他会、会不会、死、死——”
晏枝道:“应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