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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纾瑶不想死,亦不想再让这片大陆经历残酷的战争,修仙者和魔族的战争已经打了整整十年了,她出生在战火里,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虽然年仅七岁,可她已经看尽战争带给人们的创伤。

所以安纾瑶绝对不能救梅吟雪。

绝对,绝对,绝对不能!

安纾瑶躲在废墟后面,她拿出一块儿被洗得发皱的破布,将它在碎石中摊开,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干到裂开的馒头,放到了那废布上。

小姑娘认认真真的把馒头包进废布里,打了个死结,然后再次从断裂的残壁口探出半个圆圆的小脑袋,偷看梅吟雪。

他没有发现她,甚至没抬头往这边瞥一眼。

安纾瑶放了心,她眯眼,瞄准了梅吟雪所在的方向,趁其不备,猛的把包裹着馒头的破布丢了过去。

丢完后,立刻转身躲到断壁后面,后背紧贴着墙,小小的胸膛因为紧张不断起伏,明明是在做好事,她却像做贼一样心虚。

怕被发现,怕被喜欢,怕一不小心让两个可怜人未来的命运更加可怜。

下面久久没有动静,安纾瑶有些担心,怕自己扔偏了,犹豫片刻后,她小心翼翼的靠近断壁的边缘,把着断裂的壁沿往下偷瞄。

她没扔偏,那鼓囊囊的破布团儿刚好落到了梅吟雪脚边。

梅吟雪偏头去看,捡了起来,那破布还带着淡淡的皂角的味道,被认真的清洗了很多遍。

揭开破布,里面的躺着一个干到发硬的馒头,这不是什么珍馐美食,但在战争年代,却比金子都珍贵。

梅吟雪似乎并不好奇馒头是哪里来的,他低着头,慢吞吞的咬了一口馒头,馒头很硬,他不太咬得动,于是便用手把馒头碾碎了,小兽一般用舌头舔着吃。

他吃东西的样子好乖,躲在暗处偷看的安纾瑶心都看软了。

心软的同时,又不可控制的,生起了满腹愧疚。

她本该带他走的,可她因为私心,丢下了他。

他还那么小,刚失去双亲,在这乱世无依无靠,又不懂任何生存技巧,这样孤苦又无助,熬得过即将到来的寒冬么?

若他熬不住,那她算凶手吗?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安纾瑶无法心安,所以这几日,她每天都来给梅吟雪投食,她暗自期许着,希望其他好心人能带走梅吟雪。

他长得那样好看,又是书中的主要角色之一,安纾瑶以为这不是难事,可剧情没有那么容易被改变,她已经这样偷偷的投喂了梅吟雪十来天了,可没人过来把他带走。

他自己也不走,执拗的守在父母尸体旁边,等着一场救赎,或者灰飞烟灭。

黑云越发密布,天空中掉落的劫火和死尸也越来越多了,战火逼近,村子里的人能逃的基本都逃了,留下的只有老弱病残,已没有人会来救他。

唉——

安纾瑶叹气,即便心中有愧,她还是不能救他,修仙者和魔界的十年大战已经给这片大陆带来了太多创伤,而将来由梅吟雪引发的浩劫,将比这场大战更惨烈,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带他走。

想活命的话,就自救吧,自己离开这里,逃到远方去,天下之大,会有你的容身地的。

走吧梅吟雪,求你了,我不会救你,你自己走吧!

安纾瑶闭上眼睛,心情压抑得不像话,她似乎没有勇气再多看梅吟雪一眼,转身落荒而逃。

废墟下,一直低着头的梅吟雪在这时抬起了头,黑葡萄般明亮的眸子,定格在安纾瑶刚才躲藏的地方。

走掉了吗?小男孩儿想:都十二天了,她还是躲着不敢露面。

是害怕他么?

他有点失落,浓如鸦羽的长睫毛垂了下来,在下眼睑处投下一小片弧形的阴影。

“你为什么不过去打招呼?”空灵的女音响起,带着几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寒气,“雪儿,她不过来,你可以过去的。”

梅吟雪侧头,看向了漂浮在父母尸体正上方的,母亲的魂魄。

梅家血脉,可控尸通灵,他从小就能看到别的孩子看不到的东西。

在血脉的作用下,他甚至会不自控的让恶鬼现形,让死者尸变,所以孩子们都怕他,尽管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从记事起,他就跟随父母颠沛流离,在战乱中东躲西藏,他其实刚搬到这个地方不久,梅家吓人的血脉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所以他不太懂,她为何还是怕他?

虽然不懂,可受伤的感觉却丝毫没有被削弱,小雪儿摇了摇头:“她不想我过去。”

梅吟雪的父母面上都笼了层阴云,两个孤魂对视一眼,女魂飘了过来。

她伸手轻抚儿子的脸,动作温柔一如生前:“雪儿,你得离开这里,我知道这很难,但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你做得到的,对不对?”

梅吟雪抿着嘴巴不说话。

他知道他得离开这里,他不走,父母心中有牵挂,魂魄都无法转世。

可他若走了,那个一直给他送馒头的小姐姐不就找不到他了吗?

万一明天她改变主意了,不再躲了,他却走了……

小男孩儿低下了头,长睫毛也垂着,乖巧落寞的模样,教人不忍苛责:“再等等吧。”

等。

他们两个都在等。

她在等他走,而他在等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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