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丫就凑到小宝耳朵边,小小声的说,“我那天听我后妈跟我爸说离婚什么的,原来我爸以后都不能有小孩了,我后妈就说不跟他过了。”
其实朱大柱某年冬天时跟着去挖河渠时受过伤,自此后就再也没有孩子。他们后来去医院检查过,朱小丫妈妈先从医生那知道结果,但她瞒着朱大柱,说是他们两个身体都有点问题,可能是累着了。
朱小丫妈妈想着男人对这种事太过在乎,这么直接告诉他怕他接受不了,就想了这么个折衷的说词,她当时也没想过朱大柱离婚,所幸他们当时已经有了朱小丫,以后就算没孩子也没办法。
可朱小丫妈妈没想到,一直没能再有孩子,确切的说是没能生个儿子,朱老太就对她越来越不好,经常恶语相向叫她‘不会生蛋的鸡’,还叫朱大柱休了她。
朱小丫妈妈最后终于受不了,主动跟朱大柱离了婚。
离婚后她是想找个人再嫁,然后把小丫带过去,可惜事不能随人愿,后来朱小丫过来找她,她把孩子送回来就跟朱大柱私下说了实话,让朱大柱对这唯一的孩子好些。
朱大柱这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
这事他也没瞒着二婚媳妇,分家后就跟对方说了,于是他就又被离婚了。
当然这些朱小丫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自己爸爸现在对自己很好,她就满足了。
小宝听了瞪大眼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小丫姐姐的爸爸不是只有小丫姐姐一个小孩吗?为什么不能有小孩子了。
不过他没有问出来,因为他忽然觉得牙很疼,他捂着腮帮子就‘哼哼’起来。
“小宝你怎么了?”小丫有些着急。
“小宝。”大宝一直关注这边,看弟弟忽然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赶紧也跑了过来。
大宝带着小宝回了家,小宝已经疼的两只大眼睛没了神彩,只是不停的流眼泪,哼哼唧唧的表示自己很难受。
杜向东见此赶紧带着孩子去县医院,到了医院去牙科看了大夫,大夫就说这小娃吃糖太多,长虫牙了。
大夫给开了药,递过去时还教育杜向东,“家里条件好也不能惯着孩子,小孩子没有节制,大人也得管着点呀。”
杜向东心说,家里也就刚脱贫。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低于头受教,让大宝看着点小宝,自己去拿药了。
小宝捂着越来越疼的牙,听到医生说牙里长了虫子,吓的眼泪汪汪了,也不顾还在跟哥哥生气了,呜呜的哭着喊,“哥哥,咋、咋办呀,长、长虫子了。呜呜,我害怕。”
大宝心说,让你吃那么多疼,有点钱你就嘚瑟了,不过弟弟都这样了,他情商很高的没有说出口,而是一个劲儿的安慰不懂事的小弟,“没事没事,爸爸不是给你拿药去了嘛,吃了药就好了。”
小宝听了哥哥的话,情绪也好了很多。
不一会儿杜向东拿了药回来,也教育小宝,“这下知道厉害了吧,糖再好吃也不能多吃,以后听爸爸话,每天只吃一颗好不好。”
“一、一颗?”小宝蓄满泪水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被这个数字惊呆了。
以前没的吃,现在有的吃了居然一天只能吃一颗,这也太惨了。
同时他又深深的后悔,早知道以前就不一下吃那么多糖了。
看着儿子可怜巴巴的样子,杜向东又安慰道,“你好好吃药,以后可以吃两颗。”
杜小宝总算破涕为笑了。
回去后,罗树琴知道是小宝吃糖太多的缘故,也有些自责没有管着点小宝,杜向东就说他吃一次亏就好了,惹来罗树琴的白眼。
自这后,杜小宝乖乖吃药,也不敢再多吃糖了。
杜向东也给他调节的饮食,除了吃饭也只给他们一点零食,像自家做的核桃酥、麻花、炸糕之类的,都是好几天吝啬的只给一点。
同时还给两个孩子去市里买了两只儿童牙膏并牙膏,让他们每天养成刷牙的好习惯。
他们这边可能太偏了,之前他想买也没买到儿童牙刷,一忙就把这事给忘了,这次也终于给补上了。
这事过后,小宝再也不背地里叫大宝老抠了。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过年。
年前这段时间,杜向东每次去县城都会拿几件家具回来,转眼屋子就要填满,剩下的一部分他打算开春盖了房子再说出。
而他们的小生意越是临到年关越是忙碌,直到忙活到年三十才停了下来,杜向东给果母和果建良都放了假。
两人怎么说也是给他帮忙,他非常大方的给二人打包了好几个点心匣子,让他们过年走亲戚用。
二人都说不能要,杜向东已经给他们开了工钱,怎么还能要东西,而且要不是人家要帮他们,他们哪能有这么好的活儿干。
没见村里许多人都闲下来了嘛。
但杜向东却说这是福利,他们再三推脱不过,就只得收了,同时果母又很开心,想着今年走亲戚一定会被人羡慕,他们做的点心匣她可是从那黑市做买卖的小高嘴里听说了。
好多人想买都买不到呢。
果家母子两个回去后,杜向东又跟媳妇开始收拾家里。
人家过年早就扫房、贴对联挂旗什么的,就他家忙活的还什么都没弄。
杜向东在小煤炉上熬了锅白白的浆糊,然后把提前准备好的对联拿出来,站在凳子上对着门框比划,问下面扶着的媳妇,“怎么样,齐不齐?”
小媳妇罗树琴就会严肃认真的看看两面对比,“再往左边一点。”
两个宝就在旁边递浆子,杜向东按着媳妇指示就左上贴啊贴。
忙活到中午,一家子吃了一顿超级丰盛的午饭。
过年嘛!什么鸡蛋鱼肉、各种面食都是提前备好的,正月就不再弄新的,就一直这样吃吃吃,反正就算再穷的人家也会备上一些好吃食。
辞旧迎新,企望来年会更好。
吃过午饭,一家子又忙着扫房,又把新填进去不久的家具往外搬,扫扫尘除除灰。
杜向东说才填进去不久,不用扫了吧,罗树琴却不同意,“过年哪有不扫房的。”
杜向东就只好闭嘴了。
于是又头顶旧报纸做的帽子防灰尖,就这么又忙活了一下去。
一家人累的四肢都不知还在不在了。
而这时杜老太又上门了,她是来找她大儿子回去过年了。
其实上次大儿子给她撑腰后,她就觉得跟大儿子的关系缓和很多,虽说杜向东不这么认为,他还是不怎么想回杜家找麻烦,便这几天杜老太就又接二连三的上门。
杜向东觉得到底是原身亲爹娘,过年不回去肯定要被村里人说嘴,于是再三思量还是拿点节礼回去一趟,到时待一会儿就出来就行。
于是大年初一的早上,两口子就提着东西带着两个孩子上了门。
第45章
1978年2月7日,大年初一。
走在村子里,随处可见出来拜年的人们,他们穿着平时不会穿的、自认自己最体面的衣裳、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逢人就说句‘过年好’,给人送祝福,自己也收获祝福。
小孩子们则要么跟着大人、要么三三两个组团去亲戚家拜年,有的遇到大方的亲戚,收获一两个红包,喜笑颜开。
有的遇到吝啬的,好歹也装一小口袋的花生瓜子,运气好的弄点糖果什么的。
当然,这些东西也是金贵的,拿的多了也是要被大人赶的。
杜向东带着媳妇孩子到杜家老屋时,就正好看到杜家几个本家的孩子过来拜年,杜老太不但没给红包,看到几个孩子不住的抓桌子上的瓜子,就把他们赶走了,边骂他们手爪子太长边又从柜里拿出瓜子补了一点。
几个小孩被骂也不介意,捂着口袋嘻嘻哈哈的跑走了。
“奶奶过年好。”大宝和小宝来时已经被妈妈教着要跟奶奶拜年,看到凶巴巴的奶奶,他们躲在爸妈身后说道。
杜老太本来正骂骂咧咧的,闻言抬头就看到大儿子一家,她脸上立即阴转晴,笑眯眯的拉过两个小孙子,“哎呀,是臭蛋和狗蛋来了,快过来奶奶给你们一人一人大红包。”
说着她就大口袋里掏出两个用红纸做的红包,递给大宝小宝。
杜老太平时跟杜家没啥联络,这些日子去找杜向东也没怎么见过两个孙子,所以并不知道两个小孙子已经改了名字。
大宝和小宝闻言都皱了皱鼻子,再看忽然慈眉善目的奶奶,就更怕了,躲到杜向东后面去了。
杜向东就把他们两个叫出来,让他们拿了红包,同时提醒杜老太,“他们小名我给改了,叫大宝和小宝。”
看两个孙子接了红包,杜老太挺高兴,不过听说改了名字,她便有些不赞同。
只是还没有来的及说什么,杜老头儿就从里屋出来了。
杜老头儿本来在里屋,听到大儿子过来的声音还是挺高兴的,只是好一会儿也不见大儿子进来,就忍不住出来,结果就听到他给两个小孙子改名的事。
他当即就开口,“臭蛋和狗蛋这名不是挺好,正好跟驴蛋排着叫,好好的改什么名字,没听说过贱名好养活,你这什么宝啊宝啊的,出去怎么叫的出口?”
两个孩子被他说的更不敢冒头,只是仰头看着自己爸,他们觉得自己现在的名字挺好的。
“怎么就叫不出口了,我儿子当然是我家宝贝了。”杜向东被杜老头儿说的脸都黑了张嘴就道。
接着他又是说,“张不开口可以不叫,反正跟你也不是很熟,我们回家了。”
说他把手里拎的东西往桌上一扔,领着媳妇和孩子转头就要走。
杜老头儿气坏了,涨红着脸不出声。
杜老太慌忙去拦,这时正好一堆亲戚过来拜年。
“二婶儿,过年好。”
“二奶奶过年好。”
“二叔过年好,哎呀,老大也来了呀。”
他们小坡村一直是杂姓而居的村子,后来虽跟旁边的大坡村合成一个生产大队,但也没有哪个姓氏人数比较多的,杜姓人口也是如此。
说起来也全生产队也只有两户姓杜,杜老头儿这边算一户。
他在家排行第二,在外头,不熟的人家叫他杜老头,知道的会叫他杜老二。他前后两个兄弟,以前又是打仗又是饥荒都相继没了,大哥孩子也早没了,只有小弟留下个闺女跟着她妈改嫁走了。
另一户就是他堂哥那一脉,他们人丁兴旺一些,生了四个儿子,今天来的就是其中两个和他们的媳妇,以及几个孙子孙女来了好几个。
不过这些亲戚虽说还住在一个村子,但平时几乎没来往了。看到他们来,杜老头儿就有些意外,但还是顾不上跟儿子生气,起身打了个招呼。
而杜老太看到这些亲戚,心里却是另一个想法了。
这些亲戚都是小辈儿了,以前他们爸妈还在的时候,年啊节啊的都会走动一二,但前几年老人儿没了,小辈儿们就都不怎么走动了,顶多也就是见着了打个招呼,好歹在一个村子住着。
但是他们家老大以前不争气,经常在外头瞎混惹出不少事,这些人也就跟他们家不来往了。
这些也可厚非,都是老实本分的农家人,平稳过日子是正经,谁也不想惹上事非。
但是前后态度相差太大,就有些膈应人了。
就眼前这个笑容满面刚才跟她打招呼的二堂侄媳妇,前阵子她走在街上跟人家打招呼,人家像躲传染病一样躲着她,都没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