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维脑子灵活,见微知著,瞬间便察觉出了自家亲爹对蓝怡舟的不屑,以及对赘婿霍威的轻视。
他挤在赵拙言旁边,好奇猜测道:“蓝舶铮是霍威入赘蓝家后与蓝姓女所生,那霍元宸师兄呢?难不成霍威在入赘之前还曾娶过妻?可若真是这样,蓝家主又如何可能招他为婿?还是说他也像阿爹一样,被流放来北疆之前,原配嫡妻便跟他和离了?”
赵拙言一阵牙疼,骂道:“你个自作聪明的迷糊玩意儿,莫要将那外里锦绣,内里糟污的小人,与老夫并提!”
赵拙言人脉大约是真的很广,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打听来的消息,竟然将霍威的底裤都给调差了个清楚。
那霍威家里原本只不过是普通农户,他自己勉强算是有两分读书的天资,靠着族中扶持和接济才有幸进了几年学。
霍威在十三岁的时候便考中了童生,却连续参加过两次院试却都不曾得中,之间娶了表姨之女孟氏为妻,生下长子霍元宸。
霍威第三次参加院试时是十九岁,踌躇满志却依旧名落孙山。
此人心高气傲还自视甚高,不反思自己学问不足,见识狭隘,却只认为学政乃谄媚小人,为讨好青州世家而徇私舞弊。
霍威不服,更不甘自己有经世之才却只能埋没乡间,嫉恨义气之下,他巧舌如簧地鼓动怂恿了近百名学子大闹青州景阳府府衙,联名状告学政科举舞弊。
此事闹得极大,甚至惊动了当时刚登基不久的孝宗皇帝。
孝宗亲派礼部左侍郎和监察御史前往青州审讯调差,风声鹤唳两个多月,最后真相大白。
科举舞弊自然是子虚乌有之事。
学政所勾选的榜上学子为何世家子占了大半,那是因为人家自小有优质资源打底,有父祖长辈指点,策论文章写得自然要更言之有物一些。
这是普通农户子无法拥有的优势。
极其聪颖通透的农户子或许还能靠着天赋异禀拉平差距,但霍威显然不算极其聪颖,更并非通透之人,他之所以落榜,纯粹是因为文章写得太过假、大、空的缘故!
青州学政很是冤枉,钦差大人也对其无比同情。
最后闹事的学子都或多或少受了惩罚,似霍威这样的始作俑者更是直接被流放至北疆。
霍威的家人并未受到牵连,孟氏也并未与他和离。
那柔弱却坚韧的女子被迫留在了青州,独自辛苦操劳,抚育幼子长大,将霍威年迈体弱的父母伺候到离世后,才带着年仅九岁的儿子霍元宸,辗转来到北疆寻夫。
而彼时,冒充惨遭原配抛弃的和离单身人士霍威,却已经成功入赘进了蓝家,还将蓝家主的独女给哄得不知东南西北,两人的儿子蓝舶铮也已经快满三岁了。
孟氏与霍元宸的到来,自然在蓝家掀起了滔天巨浪。
最终的结果是,原本就操劳过度的孟氏禁不住打击,在得知丈夫入赘后没几个月便抑郁病死了。
蓝舽直气得要将赘婿赶出家门,可却因为独女抱着孙子以死相逼而不得不妥协。
蓝舽直或许是因为愧疚和怜悯,私下里对霍元宸多有照顾,给他买了一处宅子不说,还花银子送他进了望海书院。
林岁晚自从得知蓝舶铮的祖父叫蓝舽直后,神色便有些恍惚,此时忍不住想要确认道:“蓝胖子,呃,不、不是,是蓝家主,蓝家主他、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人间了?”
赵拙言神色莫名,意有所指道:“是啊,那老小子去年九月底的时候就去了地府,听说是去收账的时候遇到了拦路的贼匪,逃跑时慌不择路,失足坠下了惊涛涯,尸骨无存。”
从去年九月底到自己穿越而来的时候,大概有三个多月,一百日左右。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人间朝暮轮回交替一次,阴历年历便要翻过一岁。
时间刚好对得上呢。
赵华维是个精明过头的小胖子,立马便阴谋论道:“阿爹,蓝家主之死,跟蓝舶铮的父亲是不是有所牵连。”
赵拙言瞥了这什么都敢说的傻小子一眼,有些头疼道:“谁知道呢?反正并无证据证明与他有所牵连,你个混小子,往后当着蓝舶铮的面儿可莫要口无遮拦地乱猜!”
林岁晚却疑惑道:“蓝舶铮的父亲乃赘婿,那蓝舶铮为何要姓霍,还取了个‘仲礼’这样的名儿呢?”
仲,第二。
礼,听着就不像是越氏继承人,蓝姓家主该有的名儿啊。
赵拙言挥鞭赶着想去麦田里捞嘴的毛驴,淡淡道:“蓝舽直死后,蓝怡舟就立马给儿子改了姓,还亲自给取了这么一个名儿。”
“……”
林岁晚惊呆了!
这是什么奇葩操作?
招赘上门本就是为了延续自家的血脉和香火,蓝怡舟这是想主动让蓝家断子绝孙吗?
虽说蓝家没有皇位要继承,可不是还有个造船坞么?造船坞还承载着越氏疍民的生计和根基呢!
蓝怡舟不是被当作越氏继承人培养的么,她这继承人该有的见识和心计都被培养到狗肚子里去了?
蓝舽直,名字谐音为蓝胖子,是枉死城内的名人,呃,不,名鬼。
此鬼自从入了枉死城后,便一直致力于打造能横渡忘川河的大船。
林岁晚跟他差不多是前后脚入的枉死城,两冤鬼之间很有些交情。
林岁晚为帮他寻找造船的材料,还偷偷去锯过枉死城城门口的阴沉木栅栏。
当然,林岁晚此番冒险,也有其目的。
她跟蓝胖子说好了,等他造出能渡忘川的大船后,得免费给自己留个舱位。
林岁晚也很想偷渡去人间,再尝尝人间的好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