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得极为艰难,倪佚透过窗帘被风掀起的缝隙,清晰听到了站在路两旁百姓们的议论声。
其中猜测他将成为太子左膀右臂的讨论声最多。
“倪侍郎年轻力壮,仕途不可估量!”
“就是,还不知道以后这威远侯府到底能多庞大呢?”
“你们别忘了老侯爷在军中的威望……”
“嘘!咱们老百姓议论那些干啥,不怕死?”有人打断那几人的闲聊。
倪佚掀开帘子,朝方才听到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是几个身穿华服的年轻富家少爷。
“威远侯府树大招风,这样下去确实不是长久之计。”倪博闭眼叹气。
连百姓们都会有这样的疑心,那位坐于高位的太子又会作何想?
“大哥!”
倪佚放下帘子,看向倪博挑了挑眉:“过一段时间,我受了风寒一病不起,在家养病……”
“我替你请大夫!”
深深看了眼倪佚,倪博沉声说道。
***
云西三四六年里发生了两件大事。
而两件事都出自威远侯府一家。
四月份侯府两位少爷高中文武状元,创下一门双状元的历史。
六月中旬户部左侍郎倪佚忽感风寒卧床不起,太子派去无数的御医诊治,效果都微乎其微。
直到一告老还乡已久的老御医被倪震请进府内,才诊出他乃是中毒之事。
毒药正是前几年侯府老夫人与四少爷所中之毒,而毒药的来源被查明是出自被幽禁于皇陵的萱长公主之手。
御医对此毒束手无策,只能建议倪震将人送到当年老夫人静养之地修养,说不得还能有几年活头。
此事一出,满朝皆惊。
太子震怒之下直接将萱长公主从皇陵押解到西平郡投进了刑部大牢。
而下毒之人也被倪震抓出。
此女乃是承恩公府国公夫人翟氏,她赫然使用了当年与萱长公主同样的手法,将毒药混进了二房的吃食里。
本是打算将二房几父子一网打尽后再将此事推到威远侯夫人吴氏身上。
可吴氏早被倪博禁足在佛堂已小半年未踏出过自己院子。
于是当毒药之事东窗事发后,吴氏第一个就指出了翠柳的名字。
顺着这么往下一查,侯府内安插的以翠柳为首的众细作被一网打尽,全部人都齐齐供出了翟氏的名字。
满朝哗然。
翟氏意欲毒杀朝廷重臣,已犯下滔天大罪。
太子更是抓住这个机会,将整个承恩公府都拉下了水。
从最开始的翟氏下毒变成了承恩公蓄意谋杀朝臣,承恩公府阖府都被下了天牢,只等待最后的宣判。
而重病的倪佚则是拖着形销骨立的身体当着众朝臣面,上交了告老还乡的奏折。
那灰白的脸说上几句话都要咳上两声,撕心裂肺的声音听得太子心里颇不是滋味。
于是也没多做挽留,太子准奏,赏赐倪佚不少金银珠宝后派侍卫亲自将人送回了威远侯府。
送走皇宫侍卫队,倪佚在倪一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了自己院子。
府内下人看到他病得如此重,不少人一路上都在背着抹眼泪。
“主人,老侯爷和侯爷在书房候着呢!”倪一低声禀告。
“好!”
走进被侍卫们重重把守的内院,倪佚忽地直起身子,在倪一波澜不惊的神色中揉着腰感叹:“一直弯着腰怪难受的。”
“二少爷的信是不是已经到了。”
“属下已送入书房!”倪一回道,
嘎吱
“接下来你要作何打算?”
书房门被推开,坐于书案前的倪震已沉声问着,他低头看着的赫然是倪成杰写回来的信。
“养病!”倪佚笑,顺势走到倪博身边的位置坐好。
倪博将信递上:“看看,你把成杰吓的!”
半年前,游街结束后!
倪成云受官翰林院编撰,陈杨翰林院庶吉士,而倪成泛则是不出意料地被安排到军中担任六品骁骑校一职。
三人的官职都在西平郡内,只有倪成杰被远放成为了个七品知县。
所以倪佚“病倒”之后,只有他没在跟前,比起其他几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隔几日就写信回来问状况。
后来下毒的事传开后更是焦急万分,改成了每日都要写信回来。
接过厚厚一封写满了日常琐事的信,倪佚还未展开就先笑出了声:“我本来就中毒了啊!”
拿信的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凹陷进入的脸颊让倪佚满脸病容,若不是他眼中的笑意,确实是病入膏肓之色。
“你打算什么时候才清理体内的毒?”倪博有些担忧他身体。
“出了西平郡吧!”
本来只打算抱病请辞,没想到他才传出身体不适到处求医的消息,承恩公府就坐不住了。
被围成铁桶的流携院此时满是来来往往的大夫仆人,他们便起了趁乱除去倪佚这个大麻烦的心思。
此毒的发作时间较长,众人只会以为他是伤寒加重死掉,几乎没人会想到是被毒死的。
当然,他们只是想对倪佚一人下手,不会笨到对二房的所有人下手。
倪佚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除去承恩公府这个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出手的敌人也是顺手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