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星心里无比抗拒和皇帝相处,哪怕只是想着要与他共枕而眠,她的胸口就直犯恶心。
然而在冰冷的宫里,没有皇帝的恩宠,怎会平平安安舒舒坦坦地活下去。
嬷嬷指望她做个高高在上的贤妃,皇帝可以摆出来的敬重比缥缈无依的宠爱更长久,哪怕将来不是自己的孩子登基,新帝也得孝敬好一位严格自持的太妃。
许嘉星曾一度被嬷嬷的说法折磨,一边是皇上骤然翻脸贬斥后妃,一边又是皇帝对自己超然于外的宠爱,她深陷在对皇帝的爱慕里。
然而现在她的想法决然不同。
成安帝的命很长,上辈子,他好好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待了三十多年,放着现成的皇帝不靠,指望着那不知名目的新帝让自己安享晚年,简直是笑话。
她从盲目的感情里抽身出来,冷眼瞧着皇帝,无比明白这个人对女人的挑剔。
许嘉星一遍遍地说服自己,父亲好好的,许家也好好的,皇帝还没做出最让自己厌恶的事,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不能缩在云苍楼任人宰割。
只要再次踏进后宫,她就一定要做皇帝最宠爱的妃子,让她的孩子一辈子尊贵平安。
-------
许嘉星决定赴宴,云苍楼小小的兴奋了一下,洒扫的人也卖起了力气,只是宫墙角落能干干净净,那些萎蔫的花与破损的物件,却无能为力,只能寒碜地立在那里。
明芙小心地抱着她刚摘回来的花挡住瓷瓶上的缺口,又被方嬷嬷呵斥着取下,太后过世没多久,怎能张扬地就摆上这么鲜艳的花。
许嘉星:......
她每日一睁眼看着她宫里的素净就很不习惯,想她还没进宫前,月江阁是多么奢靡温软,哪如现在,被嬷嬷布置地跟个尼姑的住处一般。
以后她必定要把这些东西都给扔出去。
在雨兰的侍奉下,许嘉星坐在了梳妆桌前,谢嬷嬷从屋外走进来,瞅着许嘉星乌黑散开的头发,伸手去拿桌子上的头油,“娘娘怎么没抹上桂花油,这头发要日日不缀的抹着,梳出来的头才好。”
许嘉星按住她的手,“放下。”
“桂花油厚重,本宫不抹。”
她叫过雨兰,指点着雨兰为自己挽发,雨兰手很巧,三两下就明白了许嘉星的意思,小心挽出了一个精致的惊鸿归云髻。
这个发髻落在许嘉星的头上,不显高调,反而衬得人脖颈修长,有仙人之姿。
谢嬷嬷微怔,看在这头发确实恰如其分,她没有再强求,转头拿起了桌上的脂膏,“今日是大皇子的生辰,娘娘作为她的庶母,打扮不可太艳丽,便用这款吧。”
许嘉星再次道:“不必。”
她亲手为自己涂上由桃桃做的,郑太医检验过的脂膏,脂膏细腻,没有重重的粉尘味,涂在肌肤上,雪白光滑。
一瞬间,谢嬷嬷晃然愣住,仿佛那个当初犹在闺帷里明艳骄矜的五小姐又回来了似的。
那时候的小姐年纪还小些,被叫起去永宁伯府,对她选的口脂极不满意,直接由着性子换掉,大太太也只笑意满满地纵着。
许嘉星从铜镜里看到谢嬷嬷站着发呆,轻轻用螺黛描眉。
谢嬷嬷这两年统掌了她的服侍妆容,她本是母亲送给姐姐的嬷嬷,由大的变成跟小的,总觉得自己临危受命,能做主子的主了。
她哼笑一声,“这里无需你伺候,下去。”
-----
太华殿里,宫人们脚步匆匆,轻巧地布置好每一处位置,皇帝新年后第一回 合宫夜宴,多少娘娘小主等着这天呢。
“柔嫔姐姐,大皇子呢?”孟嫔坐着轿辇第一个先到,她背后夏知灵跟着冲柔嫔行礼。
柔嫔坐在太华殿上首侧位,皇后不在,今日便相当于是她的半个主场,“皇上下午把照儿叫走了,晚上带着照儿亲自同来。”
“大皇子与皇上同月同日出生,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没这个福气呢。”
孟嫔摇着扇子坐下,夏知灵巧笑倩兮,也恭维道:“昨日皇上便去了娘娘宫里,现下又带走了大皇子,皇上待柔嫔娘娘真好。”
柔嫔笑了笑,“宫里好容易聚上一回,妹妹快入坐吧。”
后妃们其乐融融,每日都赶着对柔嫔说句吉祥话,有的人眼神还落在戚昭仪身上,盼望着她的女儿过生辰时也能得皇上恩准,热热闹闹庆贺一场。
许嘉星在人到了半数时赶到了,她一进殿,众妃们说笑的声音立时少了一大半,神色莫名地看着淑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穿得可真花枝招展,生怕皇上看不到她吗?”
她们窃窃私语,诋毁的话一说出口,也泄露了隐藏其中的羡慕嫉妒,还有某些人的错愕。
本等着看淑嫔冷落的笑话,谁成想她跟从前受宠般一样装扮,甚至,更高调了,要知道当初她最受宠的那些时日里,也是规规矩矩,不曾穿这些新奇的衣裳。
“她衣袖的褶子还真听好看,走起路似有若无,甚是灵动,是宫里哪位绣娘新做的吗?”
说着说着,她们便把话题拐到了许嘉星的衣服上。
“没听说啊......”
明芙格外高兴,她耳朵灵,听到那些话还悄悄告诉许嘉星,与有荣焉道:“娘娘,您今日选这件衣裳真是对了,看她们还打听是谁做的呢。”
许嘉星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余才人坐在大殿边上,想过去行礼,见着大家对许嘉星不错眼的诸多谈论,最后也放弃了。
酉时,皇上穿着明黄的锦纹龙袍,牵着小小的大皇子一步步走上台,他看着瘦了很多,想来是真真切切为太后的去世悲恸。
“都起来吧。”
皇上一到,万寿宴则顺利开始,宫人们一道道传着热菜,乐师们轻柔伴乐。
大皇子最灵秀,他第一个跑到殿下,跪在地上给皇上磕了三个响头,“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