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了孟云池,却未见礼,只是扔给他一样物什,道:“玉屏令牌,戴好,齐主的那幅画有魔气,要是沾上了可不好。”
孟云池看着那仅有两指宽的令牌,用手指摩挲了下质感:“为何”
“还能为何魔气这种东西,”段潜露出一种仿佛对脏物避之不及的嫌恶神色,“被缠上了就很难去除,与灵力互斥,到时候在你体内四处冲撞,你就知道为什么不能沾上了。”
他不慌不忙的将令牌佩戴在身上,掸了掸衣袖:“从魔界里出来的东西,有哪样不是像如此这番,单有掠夺和占据的本性。”
“与你说这么多做甚”他微微一哂,“走罢,小师叔。”
见他率先进门,孟云池蹲身下来叮嘱闵行远:“与相国待一会儿,不要乱走,我不久就会出来。”
主角攻本来就是魔界中人,若是不佩戴令牌冒冒然进去,被段潜察觉到了魔气与他亲昵相近,可能会带来些麻烦,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
“好,”闵行远松开他的手,“师尊早点出来,我在这里等你。”
孟云池跟在段潜身后进门,合煦宫极大,摆设多,高颈玉瓶,青花瓷器,名家书画,精贵古玩,应有尽有,每一样都价值连城。然而物品的主人却并不在意它们,眼里只有一副破旧的画卷。
两人绕过珠帘,看见了室内镶在墙上的雕花窗棂,精巧雅致。
屏风后的桌案上端坐一人,正执笔书写着什么,室内萦绕着丝丝缕缕的浅淡龙延香,孟云池转头,看见了窗边长案上模样精致的香炉。
“想必二位就是相国所说的成华宗来客了吧”薄如蝉翼的半透明屏风后,那人缓缓站起身来,绕身转过屏风。
齐主郑颉皖的模样倒与孟云池的想象中不大一样。
传言齐国君主一生征战四方,御下极严,手段铁血,生得英武不凡,高大浩威。
但眼下这人却是生得柔美,身段也不像传闻中那样高大伟岸,反而带着一股子书卷气。
“陛下。”
段潜拱手行礼,他的辈分或许比这人界帝王还要大上许多,自然不必向他下跪。
孟云池只站在一旁,甚至没有动作。
反而是那齐主悠悠朝他颔首道:“孟长老。”
郑颉皖唇角含笑,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半眯起来:“两位仙长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还请入座歇息。”
他袖中露出的小半截手腕上有一小块一小块宛若淤青一般的青紫颜色,那是身体被魔气侵蚀的象征。
第20章画卷
“陛下与传闻中倒有些不一样。”
郑颉皖挥退下人,执起紫砂壶慢慢酌满了一杯茶,“传闻不可信,”他执起茶杯,那双眼睛被氤氲的雾气一蒸,好似迷雾阵中若隐若现的幻妖,半是散漫,半是妖异,“还有传闻说我生得三头六臂,五庭七眼,最是爱茹毛饮血,生啖人肉。”
他笑了笑,“传闻皆是人口口相传,你一句我一句,便有了夸大的成分,传到后面便失了本真,也就成了荒诞其言。”
“倒也是,传言不尽可信。”
段潜看着他露出来的那半截手腕,皱起眉来:“陛下,您身子受了这般影响,又何必再抓着那卷画卷不放”
郑颉皖放下茶杯,轻叹一声,“我知道相国把仙长请过来是为了什么,他随我一生征战,却不得参与人界战事,也为我做了许多,”他轻轻抚着手腕上的青紫,“一统天下初时我起兵反抗,不过为了能让自己有得收敛尸骨的黄土一抷,不让自己落得个像皇兄一样尸身喂狗的下场。”
他年少一战成名,镇守边疆,成年后大权在握,功高震主,引得亲父忌惮,削了职权关在宗牢里三年。而后先皇一死,朝纲大乱,皇室里数不清的兄弟争相抢夺皇位,互相残杀。
在那段时间里他看遍了平时兄友弟恭的嘴脸下藏着的是怎样的腌臜人心。
“我虽知好男儿志在天下,但我其实并无多少野心与追求,平生得此一物以慰我心,已无他求。”
相国说他是真龙天命,合该一统天下,坐拥至高之位俯看这万里江山。
但人心难训,他实在厌倦那些尔虞我诈,倒不如曾经在边疆时候策马征战四方之时,那恣意儿郎纵马奔腾的快意。
段潜眉毛微动:“但此物在侵蚀您的身体。”
“我知道。”
郑颉皖垂着眸,这他当然知道,他的身体甚至已经到了行动滞阻不适的地步了,可他依然不舍得将那画卷扔掉。
非是为了画卷,而是为了画中人。
他甚至知道,这画卷来自魔界,上面有画师的钤印。而因为画师是魔界中人,所以才会有这么重的魔气。
但是画中人却没有身份署名。
他机缘巧合之下得来此卷,见之忘俗,从此茶饭不思。
“是否能看一眼画卷”孟云池忽然出声。
郑颉皖蓦地转头看向他,身上不自觉的散发多年上位者的威严,孟云池隔着一层幕篱,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重复一遍:“不知可否能看一眼画卷”
“这画除了我以外,从未示人。”
他不愿意。
孟云池继续道:“寻常魔气不会有像陛下这一画卷里那样深重的戾气。”甚至会附着在人体内啃□□气,这样的魔气,只有怨气深重的魔物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