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国兵没攻破平阳县吧?”裴言直接问。
“当然没有, 我们县太爷可厉害了……”
那?人听得?身边的声音,也?不介意这人说话突兀,他停下手上?动作, 抬起头来,准备和这人好好说一下那?日县太爷亲卫队打退厉国兵的经过, 却见这人戴着一顶斗笠,看不见面容,微微一愣才接着说下去。
“三万厉国兵,我们县太爷只派出三千亲卫,就把他们打跑了。我们村子的人当时就躲在这边的山上?,亲眼看见厉国兵从这里逃过去,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被追上?。”
那?人说得?手舞足蹈,“亲卫用的武器是县太爷新造的,比宝刀宝剑还厉害百倍,‘砰’的一下就射死?一个厉国兵,‘砰’一下又射死?一个,身手再好都躲不过。”
旁边干活的十来个农夫围上?来,七嘴八舌争抢着告诉裴言。
“除了那?个‘砰砰’的……枪,县太爷还造了一种武器叫炸弹,比枪的威力更大。厉国兵逃跑的时候,追在后面的亲卫扬手一扔,把炸弹扔到厉国兵队伍里,一下就炸倒一大片,我们在山上?都看见了。”
“那?炸弹的声音像打雷,可吓人了。”
“何大将军带着亲卫队把厉国兵赶出老远,遇到边兵后亲卫队才回来。”
“这次厉国兵可真是吃了个大亏,本来想到我们平阳县打突袭,谁知被我们县太爷杀得?七零八落,剩不下多少人,这还没完,边兵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还要接着杀一波。”
“该!招惹我们县太爷不是自找倒霉吗?我们县太爷可是神?仙,哪是他们能惹的?”
裴言得?到答案,语气有点生硬地向这些人道谢:“多谢告知。”
农夫们笑着摆手:“不用谢,不用谢。”
给人说这些,他们很高?兴。
裴言上?马继续往平阳县去。
大哥没事。
他的嘴角弯起,现出一抹笑意。
想要见到大哥的急迫心情却一点也?没消退,想要看到大哥站在面前,想听大哥唤他“言弟”,想紧紧地抱一抱大哥。
一个时辰后,裴言到了城门前。
门前许多人,更有马车、驴车,人们排着队,一一接受门卫检查才能进城。城门被分?做两边,一边进城,一边出城,不管进城还是出城的,都走?自己的右手边。
按照规定,城门口不能骑马,以免误伤人群,除非有紧急军情才可骑马进出。
裴言下马,牵着马跟着人流朝城门口走?,忽听得?周围的人在喊“县太爷”,这些人都仰着脖子向上?望,裴言随着他们的视线抬头,也?望向城墙。
几个人立在城墙上?,站在最中间的是谢亦云,她听到底下的叫声,走?到城墙边上?,笑着向人群挥手。
七月的阳光很是灿烂,洒在她的身上?脸上?,映着她熠熠生辉的眼,仿若万丈光芒都聚集到她一人,犹如神?袛降临人间。
她站在阳光里,仿佛自内而外散发?光芒,比阳光更耀眼。
那?光芒射入裴言的眼里,让他承受不住地眯起眼。
他宛如爬在深渊中从未见光的恶鬼,陡然目之所?见,皆是大片阳光,一下不能适应。
谢亦云站在城墙上?,沐浴在阳光里的这一幕,永远地定格在裴言的脑海里,此后经年,从未忘记。
在一片“县太爷”的叫声中,裴言跟着叫:“大哥!”
出口的声音有点喑哑,他抿唇润了润,又叫:“大哥!”
两声过后,城墙上?的谢亦云若有所?感,循声看过来。
裴言个子高?,又戴着一顶斗笠,谢亦云很容易就找到他,挑起眉毛,靠在城墙上?俯身。
城墙下的人看出她有话要说,都安静下来。
“言弟,你斗笠不是摘了么?怎么又戴上?了?”
三天前云婉用信鸽传来信,详细说了阵前的变故,她还以为从此裴言不会再戴斗笠,不想今天见面还是戴着。
那?天两军阵前,裴言的斗笠掉落,人们都已经知道他的身份,此时再戴着斗笠,就不是因为隐藏身份的需要,而是在逃避,不想、不敢把自己的眼睛给人看到。
裴言想不到大哥会问这个,顿了一顿。
他早就养成出门戴斗笠的习惯,除了不想显示身份,更多的是不想见到人们恐惧的神?情。
“在路上?不方便,我就买了一顶戴上?。”
谢亦云俯靠在城墙上?,盯着裴言,缓缓道:“我想看你的眼睛。”
这次再让他戴上?斗笠,恐怕他一辈子都不能破除心理障碍,斗笠永远都摘不下来了。
想了想,觉得?不能逼得?太紧,要慢慢来,谢亦云又道:“回去看也?行?。”
话音刚落,裴言已取下斗笠,一双碧绿的眸子定定地对?着谢亦云。
周遭响起惊呼,可他一点不在意。
以前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他会厌烦、愤懑,可是今天,他的眼前、心里都是阳光,充满宁静和温暖,那?些曾经的阴暗和阴霾都无法再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谢亦云抬手压下,人们安静下来。
“言弟,快进城。”谢亦云展颜笑道,“我下来等?你,我们一起回家。”
是啊,回家,有大哥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裴言:“好。”
人们给他让出了一条路,他径直入城。
身后喧哗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