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房里的管事甚至奶娘崔婆子都会给她几分体面。
晨钟响起时宁樱去房里伺候李瑜起床梳洗,那厮有起床气,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才由她哄了起来。
李瑜披头散发地坐在床沿,睡眼惺忪,半敞开的衣襟露出小片春光,困倦的面容上映着几分慵懒。
去年他中状元在翰林院谋了一个翰林院修撰的职位,虽是从六品,却与天子亲近,未来前程似锦。
主子有出息,连带房里的婢女都沾了光。
老王妃郭氏一高兴还命婆子赏了宁樱一匹布和两贯钱,赞她伺候得好,可把宁樱高兴坏了。
像她们这种奴籍丫鬟,只要主子有肉吃,她们多少都能捞点汤喝,故而她对李瑜伺候得尽心尽力,细致入微。
整理好亵衣,宁樱取来里衣给李瑜穿上,怕他受凉,又拿外袍给他披上。
从铜盆里绞来帕子给他净面擦手,李瑜都没什么反应,跟小公主似的动都懒得动一下。
送来青盐,待他漱完口,宁樱才拿帕子拭净他唇角水渍,李瑜的头脑这才稍稍清醒了些,自顾坐到铜镜前。
宁樱从妆台上取出瓷瓶里的面脂替他润养肌肤,缓解净面后的紧绷。
因得过宫里嬷嬷的调-教,宁樱服侍人很是熨帖。
梳头时先用指腹轻轻梳理满头乌发,而后才拿做工考究的木梳将烦恼丝仔细梳散,最后挽起发髻,用玉钗固定,从头到尾梳理得一丝不苟,不见分毫杂乱。
李瑜对她绾发的手艺是满意的。
从六品着青绿袍,官袍是圆领窄袖,内搭玄色膝裤。
在李瑜整理膝裤时,宁樱从椸架上取下襕袍伺候他穿上。
系上革带,脚蹬官靴,很快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展现在衣冠镜前。
天家有胡人血统,擅骑射,李瑜身段高挑,腰腹紧实有力,最是擅长士族中的击鞠和投壶,举手投足间皆是贵公子的风流倜傥。
而让人心生兴致的却非他的家世,而是他那张雌雄难辨的脸。
他不似成年男性阳刚粗犷,而是生得过分精致漂亮。
长眉入鬓,有一双自带风情的狐狸眼,鼻梁挺直,唇色艳丽,笑起来时脸颊有酒窝,神态还有几分媚。
幼时曾被胆子大些的姐姐们扮成姑娘混在姐妹堆里叫老王妃一阵好找。
这样一个形貌昳丽的少年郎走到哪儿都是惹人注目的,更何况去年他还中了状元,得圣人青睐,可给秦王长脸了。
通常生得俊的人都有点臭毛病,比如自命不凡。
宁樱替他正好衣冠,李瑜居高临下审视铜镜中的自己。
那少年郎意气风发,眉是眉,眼是眼,身段高挑又风流,简直无可挑剔。
他毫不掩饰对自身条件的满意。
宁樱在一旁一点点抚平官袍,露出标准亲和的微笑,赞道:“郎君样貌只怕京中再难寻出第二人。”
这样的夸赞听得李瑜通体舒畅,却反问道:“淮阴侯府家的燕三郎与我比起来又如何?”
燕三郎可是京中公认的第一美人儿,他这般问话,明显是在给她挖坑。
宁樱稍稍愣了愣,笑盈盈道:“郎君自谦了,燕三郎空有其貌而无实才,怎可与郎君媲美。”
言外之意,燕三郎虽然貌美但年纪大没你有才华。
对于这个回答,李瑜是满意的,又问:“那与城东秋家二郎比起来又如何?”
宁樱机灵答道:“秋二郎既有才又有貌,可出自四品家世,到底上不了台面。
“郎君却与他不同,皇室宗亲,以后请封郡王也不无不可。况且郎君得圣人赏识,日后前程岂是秋二郎之流能赶得上的。”
这番解说哄得李瑜欢心。
他高昂着头颅,臭屁地理了理衣袖,看着铜镜中神采飞扬的自己,不由得萌生出人人都爱我的骄矜姿态。
小厨房里已经备好早食,婢女前来传膳,宁樱伺候李瑜前去享用。
宽大的桌上备下数类饮食,有水煮鸽子蛋、丘记胡饼,还有用小鲫鱼汤打底做的馎饦。
汤色呈奶白,青瓷碗底露出时鲜菜蔬,几许洁白面片儿浇盖到碧绿上,被浓郁鲜甜的汤汁包裹。
少许枸杞与葱花点缀,叫人看着欢喜。
李瑜是个讲究人,饮食要色香味俱全才合意。
那碗馎饦瞧着倒是挺有食欲。
李瑜净手后,宁樱送上汤匙和筷子。
他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吹冷入口,汤汁浓郁鲜甜,沁润舌尖滚进喉咙,细滑绵长。
味道是不错的。
搁下汤匙,李瑜又尝了一口面片儿,缺了那口汤的滋润,总觉得寡淡了些。
他皱眉放下筷子,做了一个撤下的手势。
宁樱见他不喜,视线扫过桌面,询问道:“郎君可要用粥汤?”
李瑜拿帕子擦嘴,没有回应。
宁樱察言观色替他盛了半碗肉糜粥。
肉糜剁得碎烂,里头还有泡发的香菇丁,米粒选用的是精米,煨得刚刚好,不至于太浓稠软烂。
调味咸淡适中,搭配腌春笋,非常开胃。
这回李瑜没有拒绝。
春笋脆嫩爽口,肉糜粥鲜香扑鼻,他细嚼慢咽用完半碗还觉得意犹未尽,于是宁樱又给他盛了半碗。
像他们这类贵族,饮食礼仪很有讲究,细嚼慢咽,不能发出声响,七分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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