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店铺集齐百宝,外面找不到的我家店里不一定有,可我家店里没有的,外面一定没有!”
百宝阁的名声也由此传开。
时至今日,西街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早没了过往的穷酸相,原先住在这里的人不知迁往了何处,如今周围居住之人寥寥,无一不是集权势地位财富于一身。
这里早就成了京城著名的商业一条街。
外地人口中富丽堂皇,包罗万象的百宝阁,其实便是西街一整条街。
对这条日进斗金的商街,其背后东家五公主十分满意,要说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还差中心区域的六间大店铺,这条街才算是完完全全的一整条。
那六间低矮,破旧,生意萧条,连苍蝇都不愿意进去,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占据了最重要的中心区巨大面积的店铺,像个腐朽却不愿改变的老人,明明仿佛风一吹就倒,可他就是挺过了一年又一年,叫人咬牙切齿又毫无办法。
不仅五公主觉得碍眼,便是进这里来的客人们也常觉突兀。
而那六间店铺原本是武胜伯祖上传下来的,当年武胜伯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家不愿意,谁都不敢强迫他出让店铺。
可谁叫武胜伯如今没了呢,老来得子生下的继承人才三岁,这家便瞬间没落了。
一家子寡妇带个小孩关起门过日子,自然没了往日的硬气,那六间店铺显然是保不住了。
这家的老夫人也是个有意思的,给皇后娘娘上书,说她“老不死的一个,想舔着脸将西街店铺献与娘娘,换一个孙子日后进国子监的名额。”
这书表面上是上给皇后娘娘的,实际上便是上给百宝阁背后的五公主和陛下的,他们好意思大喇喇收下吗?
当然不。
于是以皇后娘娘的名义给武胜伯府赏赐金银无数,满足了老夫人的愿望后,皇后又组织京中的青年才俊办一场马球比赛,彩头便是那六间店铺的契书。
这下绝对没人说“皇家贪图臣子私产”了,即便皇家赏赐的金银之物,根本无法与那六间店铺能发挥的真正价值相比,说是九牛一毛也不为过。
但谁让店铺搁武胜伯家里,一直在倒贴钱做买卖呢?这就让人抓住了话柄,少不得拍一通类似于“娘娘仁慈,帮孤儿寡母解决了拖后腿的生意”之类。
只说马球比赛的消息,像是在热油锅里滴了一滴冷水,瞬间在人群中炸的四分五裂。
谁不知道那六间店铺是五公主的一个心病呢?
公主殿下以十岁稚龄辛辛苦苦经营百宝阁,至今不过五年光阴,百宝阁的生意不仅遍布大景朝内,便是周边附属小国也常有大商人往来。
扬我国威,不外如是,公主殿下真乃女中豪杰也!
这样的公主殿下,谁能不倾心?谁忍心叫她失望?
京中所有俊杰们一窝蜂涌上去,都想亲手将这个珍贵的礼物进献给五公主,好叫她免了一桩心事。
再说,哪个心慕于公主的青年,不想在陛下和公主面前展现自己的勇武呢?
眼下机会来了!
于是皇后原本打算举办一场的马球赛,愣是赛了半个月,最终由进入决赛之人再次组成两队决出胜者。
舒朗想着这些,随手将契书置于炕桌上,任由窗外清风拂面,眼眸微眯,食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一下一下,像他被搅乱的心。
“这常卿也不是个老实人啊!”
不得不说,常卿此举非常妙。
以常卿的性子,即便他曾表现出对五公主的倾慕,也做不出拿这个烫手山芋去五公主跟前献媚的举动,何况这山芋上如今还沾了人命官司。
而他此时将辛辛苦苦赢到手的彩头送进舒朗手里,即非常符合他耿直性格的表达了对舒朗重伤一事的弥补,同时众所周知,荣舒朗是五公主的舔狗,这东西最后定会重回五公主手里。
届时陛下和五公主也不会有怨言。
事情虽然会比陛下预想的稍微曲折一些,可最终目的是好的。
舒朗感叹:“皇家人啊,太不坦诚!”
要是武胜伯家的老夫人那会儿一献上去,他们就毫不客气的收了,也顶多背地里被人嘲笑几句。
非要辛辛苦苦绕一大圈子,想名利双收。
“这下傻眼了吧,我可不会继续做舔狗!”舒朗食指压在一张契书上,望着窗外几片树叶随风悠悠落地,发出了命运般的叹息。
“我敢肯定,常卿那混蛋下山,定要不经意间,非常正直的将此事宣之于众,不出两日全京城都该等着瞧我当舔狗的姿势够不够标准了。
这要真的经我手送出去,怕是这辈子都没法儿洗脱给五公主当舔狗的事实。”
舔狗不可怕,可怕的是做五公主的舔狗,有数之不尽的麻烦和危险,那不是舒朗想要的生活。
舒朗手指再次缓慢的,有节奏的轻轻敲动。
这契书势必要回五公主手里的,庆城伯府胳膊再粗,还能粗的过皇帝的大腿不成?
人皇帝想要,且早就将之视为囊中之物,他傻了才无缘无故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来个探囊取物!
舒朗坐起身将契书挨个儿装回信封,交给守在门口不准人进来的梨满保管。
梨满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舒朗:“主子,您不给五殿下送去吗?”
舒朗又没骨头一样躺回榻上,双手撑在脑后,没心没肺的样子道:
“送,自然是要送的。”
但不能白送。
他不急,有的是人会急。都知道他傻,傻子嘛,干点儿出人意料的傻事,谁还能跟一个傻子认真计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