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朗瞧见老太太仔细圈出来的人选时,心里便明白她老人家的想法,只拍拍她的手,安抚道:
“不急,还早,将来还得您帮我带孩子呢,到时候您可别嫌烦。”
老太太心说真是孩子话,她能不急吗?眼瞅着这孩子安分了不到半年,原以为是真安分了,做个混吃等死的纨绔挺好,她养得起!谁知竟瞒着他们所有人私底下暗戳戳搞大动作,眼下还卷进烈火国内斗里去,那一不小心可是要人命的,她能不急吗?
若不是她还没到老眼昏花的程度,怕是也要被这孩子瞒的死死的。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性子跟轩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辈子为了身边人有操不完的心,最后把自个儿都得搭进去!轩儿为救先帝丢了性命,这孩子可不能步轩儿的旧尘。
老太太想给孙子尽快找个媳妇儿,好歹能拴住他那成日在天上飘的心。
这些担忧老太太从不在舒朗跟前说,她只将身边伺候的人全打发出去,和孙子一道儿用了晚饭。在用过饭后,才握着孙子的手,缓缓道:
“祖母给边境去了信,届时会有人在那头接应,路上小心,平安归来。”
舒朗一顿。
明白祖母这是什么都知道的了,撩起衣摆,跪在地上给祖母深深地磕了个头,应了声“是”,才在老太太不舍的目光中,缓缓离开椿龄堂。
他一直没说出口的话,最终还是祖母先替他说了。
说到底,这个家里,最不该小看的就是这个成日一心只想孙儿好的老太太了。
有家人如此,怎能不叫舒朗为他们操心?
终于在两天后,舒朗进宫,又“缠着陛下撒娇”了一回,让陛下“无可奈何的答应”将他塞进使团中,长长见识。
还叫陛下在临行前,特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叮嘱正副使:
“好生照看好二郎,他孩子心性,顽劣了些,可心是好的,做的有什么不对,你们多多包容,回来告诉朕,朕亲自教训他!”
正副使面不改色应了这话。
倒是不知内情的朝臣,听的嘴角直抽,甚至有急公好义的御史,手已经蠢蠢欲动,好不容易忍下当场参舒朗一个“奸佞小人蛊惑圣听”,心里却已经开始打草稿,等回御史台就奋笔疾书,写了折子送到陛下案前。
叫陛下早日认清那奸佞的真面目!
舒朗浑然不知,就在这一刻,他在朝臣心中的地位,已经从之前十几年的“纨绔子弟,顽劣不堪”,丝滑的转变为“奸佞小人,误国祸己”。
他欣赏完了陛下的表演,内心为陛下的精彩戏份鼓掌,就见陛下脚步一转,一脸不舍的站在了他面前,温和的拍拍他肩膀,缓声道:
“二郎,出门在外,要听身边长辈的话,你这急脾气且收一收,哪里过的不舒心,回来告诉朕,朕帮你出气。”
舒朗:“……”
舒朗:您这戏也太过了吧!幸好我是一男的,若不然不是妥妥的把我往祸国妖姬的形象上打造吗?
朝臣:奸佞小人,祸乱朝纲!是可忍孰不可忍!参他,必须参他!
舒朗见势不对,趁没人注意之时,拉过被太子强行留在京城的十三皇子,小声叮嘱一句:
“我感觉被陛下坑了,回头朝堂上若是风向不对,记得帮我盯着点儿啊!”
十三皇子闷闷不乐的,还是点头应了。
舒朗好兄弟似的锤锤他肩膀,转身洒脱的爬上出使队伍马车,走了。
虽然有点儿对不住十三皇子,但他很能理解太子的做法,此时烈火国内部不知有多混乱,若十三皇子随他一道儿去,一旦身份曝光,被人盯上,成了俘虏。那朝廷将处处受制于人,这趟出使,不仅没达成任何预想的效果,还会得不偿失。
情况再严重些,称得上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是他们主动送上门叫人家宰的。
十三皇子就成了千古罪人,那可比十一皇子案本身严重数十倍不止。
哎,他可真是一个顾全大局的好人啊,耐住了十三皇子的软磨硬泡,没答应将对方想办法偷偷弄进使团的要求。
舒朗摸出小本本记下,这事儿回头可得拿到陛下跟前好好说道说道,都是功绩呢。
此次出使烈火国,打的旗号是“回访”。虽然正常的回访怎么着也该等烈火国使臣走了,他们这边等上几个月再出发。可这不是有十一皇子案在前嘛,于是这趟所谓的“回访”便带着几分去烈火国兴师问罪的意思。
至少两国朝堂上大多数聪明人皆以为是这般。
当然背地里,陛下和二王子究竟要做什么勾当,就不是舒朗该知道的了。
马车里,常卿见舒朗笑的十分阴险,不知在小本上写了什么,好奇道:
“二郎这是做什么?”
舒朗收好纸笔,神秘道:
“将来升官发财的凭证!”
常卿嘴角一抽,指着外头热闹的集市,提醒道:
“还没出京城呢!”
这就想建功立业,升官发财,是不是有点早了。
舒朗摆摆手,从行礼中翻出国师给他的那本脉案,不甚在意道:
“有备无患嘛!”
常卿见状,颇为好奇的瞧了舒朗一眼,状似不经意道:
“听闻你前日约见了五殿下,交流的不太愉快,可有这回事?”
舒朗随意翻动这本他早该倒背如流的脉案,漫不经心道:“是啊。”
何止不愉快,对方差点儿动手锤爆他脑袋,幸好他早有准备,跑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