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程言坐起来,脑海中却避无可避地想起梦里的场景,耳根子又没出息地热了。匆匆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像渴极了似的将一杯水一饮而尽。
事实证明一个生活乏味性格冷硬的单身男人一旦沾染上了什么,定是难以割舍的牵绊和致命的宠爱,在唐浩初的烧完全褪下去之前的这几天,傅程言始终陪在身边,似乎把前半生不曾萌生的情愫全倾泻出来,放下了一切事,将人照顾的无微不至,还不嫌麻烦地亲自给他做饭。
唐浩初这日夜宵喝的汤就是傅程言亲手煮的,并做了一道生病也可以吃的小甜点。为此还专门打电话问了吴泽,——傅程言会做很多菜,唯独不会甜点,而吴泽对咖啡和甜点都很拿手。
认识傅程言那么多年,吴泽很清楚他不喜欢甜食,喝咖啡连半点糖也不加,立刻就八卦地询问原因。傅程言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但他还是如实道:“我的确是做给别人吃的,”提起唐浩初,语气不由自主就变柔了,“……他很喜欢吃甜的。”
以往不管做任何事,傅程言总会给自己留好退路,会时刻保持警惕,并提前算好下一步乃至下几步怎么走,所以一开始面对唐浩初就是这样,不敢掉以轻心,生怕稍有不甚便无法翻身。他也习惯了以最坏的打算揣测每个接近他的人的目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唐浩初的目的对他而言不再是最重要的事了。
最重要的事变成了想和他在一起,想和他一直在一起,长久地走下去。
他已经独自走了很久,终于也开始想要有真心爱的人陪。他不知道怎么做甜点,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但他可以慢慢学。
当然,傅程言仍怀着担心和不安,怕此刻所拥有的一切开心都短暂的像流星,待到唐浩初的热情消逝之后,自己便会坠入深渊,但事到如今,那些担心和不安已敌不过他的欲念和渴望。
爱情注定是要冒险的。
若真心爱上一个人,就会为他踏出这危险的一步,哪怕坠入深渊。
待唐浩初的热情消退后,他也要用尽一切手段将他留在身边。放手是绝对不可能的,他终究只是一个自私的凡人,他会用余生所有时间来和他耗,甚至不择手段。
但傅程言没想到坠落的这一天竟然来得如此之早。
纵然他已经做过了心理准备,仍对此无法接受,明明前一晚上唐浩初还像难伺候的猫咪般靠在他怀里,还说要他再做一点芋头糕送过来。于是他认认真真地回公寓做了满满一盘,路过花店时想起了唐浩初当初差人送来的玫瑰,又买了一束鲜花,带着东西赶到医院,却连病房的门都进不去。
病房外似乎换了一批卫兵,数量也增多了,谢天天领着兵守在门外,礼貌又疏离地拦住他,说少帅谢绝任何人的探视。傅程言的心登时一沉,——谢天天此刻的语气和那日阻拦那位周小姐的语气一模一样,连话语的内容都差不多。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才寥寥几日,他就变成了另一位周小姐。
傅程言在走廊上站了很久,他先是自我怀疑了一会儿,怀疑是不是因为昨日少年咳得厉害还不愿意吃药的时候,他的语气凶了点,又或是因为前日少年索吻的时候,他害怕自己失控而犹豫了一会儿,真正吻上去之后又吻得太过激烈和用力。然后便回想起这几日相处的点滴,和每一次的心动与甜蜜。
他几乎站了一上午,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也并不固定看着哪里,仿佛只是在放空,外面的日光十分明亮,刺得人眼睛酸痛,但心里的钝痛比之更强烈。
待到中午,傅程言才终于恢复正常的理智,并冷静地察觉到不对。
若论谋算,他并不亚于唐浩初,早在得知唐浩初只是发烧而并非外界传扬的遇刺受伤时,就臆测到对方可能是想拿受伤当幌子去做别的事。而且刘英今日一直没有出现,——刘英和谢天天都是时刻跟在唐浩初身边的亲信,但这几天下来傅程言已通过蛛丝马迹总结出两人的区别。其中谢天天偏向于秘书,会负责唐浩初的日常起居和行程,安排和调度警卫,而刘英有点像古代的那种锦衣卫,统领那些不在军队编制内的私人保镖保护唐浩初的安全,并按照唐浩初的吩咐做一些不能见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