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跟你哥哥说呢!”
哭红眼的女人轻描淡写地责骂一句,又对着顾唯昭挤出怯弱的笑来:“你弟弟被我和他爸宠坏了,不是故意这么没大没小,唯昭啊,你是哥哥,不要和弟弟一般见识。”
顾显宗气急败坏:“他才不是我哥!”
“小宗!”
两人在门口一唱一和,病房内躺在床上的老人,猛地吼道:“好了!吵什么,还不快给我滚进来!”
两人噤声,同时将目光投向顾唯昭。
很显然,他们心里清楚,需要“滚进去”的人,只有顾唯昭。
在不远处守着的助理将这一吼声听得一清二楚,面露不虞,似乎十分想冲过来把自家上司带走,又低头看一眼手机,心里想着傅泽怎么还不来。
顾唯昭“呵”了一声,将打火机收回口袋,蔷薇手表在黑暗中折射出微光,被顾显宗看见了,忍不住嘲笑道:“不是吧,你都把我们家搞垮了,还戴这么便宜的表?装给谁看呢?这玩意儿,给我垫脚,我都嫌它——呃!”
一道冰冷的注视投来,使他的声音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嗓子眼,硬生生地卡住,不上不下,被迫中断。
“好狗不挡道。”顾唯昭盯着他看了几秒,直到顾显宗两股战战时,才薄唇轻启。
顾显宗被自己母亲李婉诗护在怀里,飞快地带离了病房,两个守在暗处的保镖立刻紧紧跟上,防止两人逃跑。
顾唯昭收回视线,踏入病房,与病床上面色红润的顾父对上视线,脸上迅速挂起一个谦和的笑容,反手关上房门,满是遗憾地说:“不是说病了?怎么还能坐起来。”
顾父面色一沉:“我过去是这么教你目无尊长的?刚才你对你弟弟,对你李阿姨,半点礼貌都没有!”
“您可冤枉我了,我一直都尊老爱幼。可对着不是人的东西,我可没法分辨他们的年龄。”
顾唯昭搬来一张椅子,坐在顾父面前,双腿自然交叠,双手虚握置于腹部,一脸无辜地回答。
“油嘴滑舌!”顾父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拿起床头的水灌了一口,阴恻恻地看他,“你现在翅膀硬了,单独吃下那么多股份,也不怕撑死?股东里面没一个是好相与的,要不是我资历够老,人脉够广,压了他们这么多年,哪儿有顾家的今天?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可以让他们俯首称臣?!”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反正顾氏现在是我的东西,倒闭与否,都与您无关。比起这些,您不如关心一下顾显宗的成绩,听说前几天期末考,没一门及格的,这可别说创业了,就算是出去打个酱油都怕他买回来的是醋,多不省心呐。这老来得子,不好好护着,万一哪天被人撺掇着去做点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正好被警察抓了个正着,那就难办了。”
顾唯昭一脸真心实意为他打算的模样,看得顾父勃然大怒,单手在床头一拍,面红耳赤骂道:“你真是和你妈一样尖酸刻薄!容不下别人!”
“我母亲?”顾唯昭脸上笑容消失,交叠的腿放下,身子前倾,面无表情地说,“您也配提起她?当年她去天台透气的时候,神志清醒,但等到坠楼后,你却坚持说她喝醉了,自己坠楼。”
顾父目光略有躲闪:“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你怎么还执迷不悟?不是都盖棺定论了吗!”
“你说的‘盖棺定论’,就是拒绝尸检,匆匆火化下葬?”顾唯昭逼问,“这算什么盖棺定论!”
“你想怎么样?”顾父冷笑,“你有什么证据能说明,她不是意外身亡?这件事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十多年了,追究这件事,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你精心谋划夺权,就只是为了坐在这里,问我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顾唯昭双手握拳,眼底深渊似是迸发着岩浆,正要爆发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他蒸发的理智重归湖底。
“这位……老爷子,你,你这可就说得不对了。那十几年前的事情,要是有新的证据,也可以重新报案,重新立案调查的。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能说是‘鸡毛蒜皮’呢?”
傅泽一开始因为喘不过气,因为跑太远只能扶着门框说,显得断断续续,缓过来后,才擦着汗站好,对回头看来的顾唯昭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像是活泼温暖的小太阳。
他下了车就开始跑,电梯还不知道为啥关了,只能一口气狂奔上五楼,结果气儿还没来得及喘匀,就听到那脑满肠肥的老头子在那儿阴阳怪气地欺负顾唯昭,顿时火气就上来了,想都不想便开怼。
怼完过后,他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逾越了,慌忙闭紧嘴巴,对着回头看来的顾唯昭,竭力露出天真的笑容来,心里却懊恼万分。
这种男主专属的豪门父子修罗场,你怎么敢掺和进去的啊傅泽!
正当他开始思考转身就跑能不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时,一个身影站在他面前,把病房内刺眼的灯光与顾父并不友善的注视挡住,只留下一圈被稀释过的温润光圈,勾勒出他高大坚毅的身形。
冰冷的手腕骤然被灼热的温度裹住,牵引的力道与亲密的动作,在顾唯昭欣喜的目光中显得微不足道。
傅泽懵懵懂懂地被顾唯昭拉着手带离病房后,保镖们当即将悄悄下床的顾父堵在了门口,后者色厉内荏地冷哼一声,不甘地重新躺回床上,一双浑浊的眸子紧盯顾唯昭和傅泽离去的方向,精光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