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怎么说的准?没试过怎知道不喜欢?”赵勉光吃了一口蛋糕,脸上流露出几分享受的神情,再睁开眼,目光清明地看着季唯,摇头道,“试过了才知道,季公子做的这个蛋糕,果然是甜而不腻,口味极佳。”
“一路赶来,天气炎热,蛋糕没化了也是运气极好,看来就连老天爷也想让你们尝尝呢。”蛋糕做成后,最好的便是低温冷藏,才可定型不融化。
可在这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哪来的冰箱冷藏?在铺子里还能用井水镇着,出门在外,就只有在箱子四周垫上厚厚的棉布,再将蛋糕盒放在小木箱子内,隔绝高温,这才让蛋糕完好无损地送到了书院。
“长柳镇与大溪镇虽相邻,可真要赶过来,也耗时不少。季公子既然带着蛋糕来书院,说明也十分关心意绵。可我却不明白,你关心他,又怎能放心让他待在书院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赵勉光目光如电,直视季唯,似乎要看到他心里去。
可季唯,又怎么能被他的气势压倒。
他漫不经心地别开脸,攥紧了柳意绵的手腕,深深的望着他,“是啊,大溪镇这么远,他一个哥儿,我为什么要把他送到全是男子的书院来?“
“季哥……?”柳意绵望着季唯,心揪成了一团。
赵勉光的目光紧紧盯着季唯。
“谁让他喜欢念书呢。”
季唯叹气,脸上流露出几分无奈,“我又教不了他,若不让他来书院上学,岂不是耽误了他?就连秀才都夸他聪慧,是块念书的好料。”
“不过这主意也就你能想出来了,正常人不会让柳弟来书院念书的。”林泰忍不住说了句。
虽说他对柳意绵来书院念书,甚至并没什么感觉。
可书院里的大多数学子,却并不这么看,他们嚷嚷着要柳意绵回家,觉得哥儿就该留在家中操持家事,相夫教子,而不是来书院跟他们坐在同一个讲堂里,习字,念书,写文章。
对大多数人来说,他们觉得被冒犯了。
“就连勉光当初也曾有此疑惑。”
林泰这话一出,赵勉光那股子劲儿一下子散了,接触到季唯似笑非笑的表情,顿觉丢人,脸颊也火烧火燎似的发烫起来。
“莲花清雅不俗,珍珠贵重华丽,一个是出自淤泥,一个是含沙而生,却未曾见到有人嫌弃其出身低贱。更何况哥儿虽与男子稍有不同,可从大乾律法上来说,与普通男子并没有什么区别。之所以如今哥儿地位远远不如男子,还是受到了世人眼光的拘束。若不是他们看轻哥儿,将他们比作妇人,何至于今日也不曾有哥儿入县学念书?若有人当真力排众议,做到寻常人做不到的事,当他站在大多数人登不上的高峰时,哪怕他是哥儿,届时众人也只会称他一声天才!”
哪怕季唯不曾跟在柳意绵身边,亲眼见到他受同窗排挤,可只要想一想哪怕是在现代,也不可避免拥有性别歧视与种族歧视,就可知道他在书院里的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柳意绵微微抬起头,看着屋顶,不想让眼泪流下来,被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软弱。
他从未想过要让季唯知道他在书院的遭遇,也不想让他为难。可他人的排挤与冷落,却仍然让他在夜里默默流泪。
季唯今日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无异于划破长夜的黎明曙光,什么委屈无助,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哪怕今后季唯不在身边,他今日的这番话也能够持续护着他、伴着他,让他不再彷徨。
柳意绵抽了抽鼻子,忽然觉得屋子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出去透透气。”他丢下一句话,低着头从屋里跑出去,躲到了竹林里。
竹林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柳意绵再不用害怕被他人看到,趴在竹子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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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倒是新鲜,我还从未听人说过。”纪宝山听的瞠目结舌,要不是柳意绵从他跟前跑出去把他惊醒,怕是现在还没回过神。
哥儿甚少,却因其体弱不如寻常男子,生育又不如女子,而遭人白眼,地位低下。
若是照季唯所说,哥儿并非无用,反倒是要比之女子幸运不少。
至少在律法上地位同男子相等,女子能做之事,哥儿也能。普通男子能干的事,哥儿若有能力,同样能干。
“听君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纪宝山忍不住感慨。
“这有什么难的,只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季唯满不在乎道。
他是从后世而来,习惯了人人平等,若是他也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或许也会同他们一般。
要是能扭转他们的观念,倒也是好事一桩。
“君有大才,我不如你,我不如你啊!”赵勉光一拳捶在桌上,还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举起袖子挡住脸,匆匆离开了。
“勉光,你这是要去哪?”林泰只来得及叫了他一声,等他说完话,早已不见了赵勉光的人影了。
“嘿,他这是怎么了?看着不大对劲儿啊。”
纪宝山追了几步,站在门口看赵勉光渐渐远去,眉头拧得死紧,“明明中午时还好好的,好像就从进屋开始吧,说话就有些阴阳怪气。”
“也不怪他,这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