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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托人牵线才谈下这门婚事,三两银子的彩礼,黄花大闺女都拿不到这么高的价钱,程弯弯这个死丫头能让人心甘情愿出三两银子,是这丫头的福气,竟然还敢往外推,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
不过,程老太太意识到这个亲闺女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好摆弄了。
她沉下心口的怒意,放缓了语气道:“弯弯,你一个女人带着四个孩子过的实在是辛苦,娘这不是心疼你吗,才给你找了个男人,他家里还算富裕,这年头也不会让你饿肚子,他上头老子娘都死了,你过去就能当家,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程弯弯讥笑:“说得好像我现在不能当家一样,程老太太,你要是再不走,我只能喊人过来了,我倒是不怕丢人,就怕你们程家的脸面全毁在你手上了。”
程老太太气的牙齿都快咬碎了。
这个下贱坯子,简直是油盐不进。
她给身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想强行闯进去将程弯弯给带走。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一个儒雅的声音。
“阿奶,您怎么来了?”
程老太太刚要动作,一抬头,就看到了他们程家的宝贝大孙子。
她老人家的眼睛猛然瞪圆了。
上回大孙子回家后,说啥要去给人教书,这几天她还准备抽空去镇上打听一下大孙子去哪个书院当教书先生了。
村里一直在忙灭蝗的事,抽不出空,昨儿正好碰到了说亲的媒人,就打算先把二闺女的亲事定下来,三两银子的彩礼钱拿踏实之后,再去找大孙子。
却没想到,竟在二闺女的家里看到了大孙子。
“昭儿,你咋在这里?”
程老太太怔怔的开口,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人。
他们家昭儿从来都是一身干干净净蓝白色的长衫,从头到脚都是读书人的儒雅,可现在,昭儿身上竟然穿的是补丁衣服,脚下穿的是草鞋,大脚趾都露在外面。
她金贵的大孙子,这是受了大多的苦啊。
程老太太一拍大腿,嚎啕大哭起来:“个坏了肠子的烂东西,竟然这么对娘家的大侄儿,我们昭儿是读书人,哪能穿这种破烂衣服,我命苦的昭儿啊,都是阿奶没用,让你被人磋磨……”
村里不远处路过的人听到动静,都围过来看热闹。
“这是咋回事?”
“程昭来他二姑家住着,程家人不知道?”
“说来也是怪,程昭不是应该在镇上书院读书吗,咋就一直住在他二姑家呢?”
“不是说了吗,教四蛋他们读书呢……”
周边不少人议论纷纷,程老太太算是听明白了,她的大孙子,竟然在大河村教书。
天杀的,她大孙子去镇上教书她都嫌辱没了孙子的才华,没想到程弯弯这个烂心肝竟敢让昭儿留在村子里教四蛋这几个小杂种读书写字!
“阿奶,我在这里很好。”程昭走到院门口,拉开院门走出去,将坐在地上的程老太太扶起来,“阿奶,不用担心我,告诉爹娘我在二姑这里很好。”
“好啥子好,一身破烂衣服,每天是不是吃都吃不饱,瞧瞧,孩子都瘦了。”程老太太心疼不已,“阿奶带你回去做好吃的,走走走,回家!”
程昭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阿奶,我不回去。”
程老太太急了:“你这孩子说啥子胡话,你是读书人,咋能在这种地方受苦,咱们有啥事儿回家说。”
程昭缓声开口道:“我已经读不成了,我不再是什么读书人。”
“昭儿!”
程老太太一把捂住了大孙子的嘴。
他们家大孙子被南府书院开除的事,除了他们自家人,就只有程家村的里正和族长知道。
这不是啥有光彩的事,反正也能解决,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程昭的目光环视走过来看热闹的村民。
他自从来大河村之后,这里的每个人都会用尊敬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是什么圣人。
哪怕是村里多嘴的妇人、混不吝的无赖、或是偷懒耍滑的混混,这些人看到他都会避着走。
他知道读书人的身份在这个没有读书人的村里非常神圣。
村民们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来读书认字,是因为他是读书人,是因为坚信他能考中秀才。
事实上,他早就没了这个资格。
他必须要跟所有人把这件事说清楚。
“我因为某些原因被南府书院开除,失去了院试的资格,也就是说,我这辈子都只能是个童生。”
“啥?!”
“这话啥意思,我咋听不懂?”
“程家村的人不是说他们村要出第二个秀才老爷了吗?”
“程昭说他不能再院试,意思应该是不能去湖州赶考了吧,连赶考都去不成,哪能中秀才?”
程弯弯家院子门口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她着实没想到程昭
', ' ')('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公开这件事。
她看向这个侄儿,眼神清明,背脊挺直,无论村民议论什么,他都坦然受之。
这样的心性,以后必有大出息。
程昭选择留下
程老太太脸色铁青。
她怒声吼道:“就算我大孙子一辈子只能是个童生,你们也没资格请我们家昭儿当先生!我家昭儿天赋异禀,南府书院的山上亲口说过,会一举中秀才,然后一举中举人,最后当官老爷!你们谁都不配让我们程家的大孙子亲自教读书写字!”
在老太太的怒吼下,村里人都沉默了。
虽然程昭考不上秀才了,但他还是童生,大河村这么多年连个童生都没出过。
而且这段时间和程昭相处,村里人深刻的认识到,他们和读书人之间隔了无数道巨山,他们这辈子已经注定了,一眼能看到头,却希望,自己的孩子孙子能像程昭一样,不求考上童生秀才,但求能识字能读书,耳濡目染之下,希望能养出一些读书人的气质。
他们这个希望,简直是奢望。
程昭没有看不起他们,但是程老太太话语里全是鄙夷轻视,而他们无力反驳。
“程昭是个成年人,他走还是留,让他自己做决定吧。”程弯弯淡声开口,“昭儿,你自己说吧。”
程昭抿紧了唇,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以后不能再考秀才,若是二姑和大河村还需要我,我自然是留下。”
程弯弯笑起来:“从我留下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无缘院试,二姑当然希望你一直留下。”
村里其他人立即跟着附和。
“程童生,我们也希望你留下。”
“我连束脩费都交了,自然希望程童生能教我孙子读书认字。”
“秀不秀才的有啥子关系,我们认可你这个人,你在我们心目中就是秀才。”
“不许你去湖州赶考,这是朝廷的损失,也是我们大河村的运气。”
“程童生,你就留下来吧。”
“……”
程昭的眼眶有点热。
他还以为被开除的事说出来之后,这些村民会鄙夷他。
却没想到,他们看向他的眼底,还是有尊敬,以及更大的期待。
他点头:“我留下,不走了。”
程老太太的肺管子都快气炸了,他们程家村捧在手心里的未来秀才,竟然在大河村被当教书先生。
她原本以为是被程弯弯强迫的,可看这情况,她大孙子分明也乐在其中。
过了年就要准备去湖州参加院试了,她的昭儿咋能在大河村浪费宝贵的时间。
“昭儿,你太不思进取了。”程老太太压抑着怒火道,“我回去请程家族长和里正!”
她甩手就走。
她带来的那个男人连忙跟上:“不是来给我娶媳妇儿吗,不把那婆娘带走吗?”
“娶你大爷!”程老太太怒吼过去,“我大孙子的事重要还是你的事重要,等我大孙子的事处理完了,再给你娶婆娘!”
昭儿要是不念书了,她拿来的三两银子彩礼还有啥用。
这是他们家的大事,是程家的大事,也是程家村的大事,必须尽快把昭儿绑回来念书。
程老太太的怒骂声渐渐远去。
程昭看向众人,拱手道:“承蒙大家不弃,程昭一定会竭尽所能教授孩子们读书认字。”
原本是定了二十九个学生,程老太太闹了一出,村里又有不少人动心了,最后读书认字的学生扩大到了四十三个人。
程弯弯家的院子一半是菜地,一半是鸡窝鸭棚,四十多个学生根本就坐不下。
里正帮忙想办法:“我们赵家的宗祠前头是一个大院子,地上还垫了青石板,平整又干净,稍微收拾一下就能当学堂教书了,送了孩子来念书的人,一家派个人去收拾一下,每个人自带桌子椅子……”qqxδnew
四十三个学生,就有三四十个家长过去收拾。
赵家宗祠一年才开一次,虽说院子里的地上有青石板,但石板缝隙里都是杂草,一群人拔草清扫,再摆上桌子椅子,四十三张桌椅摆开,高高低低,气势也有一些了,看着莫名像那么回事。
里正背着手道:“等村里的银子有富余了,就在宗祠边上盖个学堂起来,总不能让孩子们一直露天读书写字,到时候一下雨,就得耽误念书……”
一说起下雨,村里人就叹气,这都多久没下雨了,他们都忘了下雨是啥滋味。
读书的大事安排好之后,村里有妇人八卦的拉着程弯弯问道:“我刚刚隐约好像听到程老太太是给你说媒来着?”
“那个跟着程老太太一起来的男人,不会是程家给你找的新男人吧?”
“啊这……”张婆娘混在人群里说道,“那个男的也太丑了,脸上一个大痦子,看着就让人吃不下饭,要说起来,咱们村的赵猎户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跟大山娘不是正好可以凑一对吗?”
', ' ')('程弯弯一记冷眼扫过去,这张婆娘最会没事找事,把她和赵猎户扯在一起,肯定别的盘算。
“大山娘要是觉得赵猎户不错,我去说媒咋样?”
张婆娘笑嘻嘻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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