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是林家的柴山,大都长得容易燃火的柏树和青松,前几日林家在柴山砍了几棵大树。
林书见超英背着几捆树枝,怕压坏她,便要放下来,哪知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竟然脸不红气不喘。
“哥哥,我们快回去吧。”
超英听多了娘讲后山的事,便害怕了,几乎不敢一人进山。
林中树木繁密,遮掩了漏下来的光线,天光倒还是清明,就太阳下山,也没了多少阳光照进来。
凉透的空气从背后吹拂而来,没有光线的地方,又是陌生的,幽暗的,只要还没走出林中,不论走到哪里,都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后背看,怪渗人的。
林书也想赶紧出去,背起干柴便和超英快步往外走。
地上的青草还未黄透,踩在上面窸窸窣窣的,不过是两人的步伐,却感觉很多人跟着他跑似的。
突然。
林书挑眉,蓦地停下来,往后看了眼。
“狗蛋哥哥。”
超英不解地望着他,“我们快走吧。”
林书凛眉,盯着那树林,他停下来,是方才隐约看到一抹黑影从眼前掠过。
半晌没看到什么。
莫不是出现了幻觉?
林书虽是坚信唯物主义,却还是畏惧鬼神,不然他前世拍了大量的题材,就是不敢拍鬼片。
林书天马行空地愣了几秒,和超英往外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超英突然一声尖叫。
“啊。”
前面是一方大石头,有一丈高,石头下是斜坡,超英跑得急,没注意踩空摔了一跤。
林书赶紧跑过去,还没看到超英,就听到惊恐的哭声。
“呜呜呜。”
“狗蛋哥哥,救我。”
林书过去后,看到石头下的东西吓了一跳。难怪超英吓得直哭,这石头下竟然摆放着约莫三尺长的木匣子,匣子没有盖,里面正躺着一个穿着寿衣的死婴。
林书也听过过去有些习俗是婴儿死了不能进祖坟,装进匣子,寻一处隐秘地方安葬起来。
超英正好掉在匣子上,此时吓得腿软,三魂去了七魄,脸色都有些不正常。
林书好歹是成人心理,抵抗力强,先迅速抓起超英,勉力拉到一边。
这死婴看样貌,倒是刚死了没多久。
为何不拿东西盖着,就这么明目张胆,再吓到人可怎么办?
林书安慰了超英一阵,超英才回过神来,趴在林书怀里哭。
“狗蛋哥哥。”
“狗蛋哥哥。”
林书听超英喊着这名,莫名瘆得慌。
“别喊了,捡起柴回去。”
林书捡起柴,让超英背上,就和她往山林外走。
两人回到家,唐翠花早已做完饭。
林书将干柴整齐叠放在柴垛,累得大汗淋漓。超英早已跑进屋,唐翠花听到动静,喊林书过来吃饭。
林书应了声,去叫彩凤和小幺儿。
三人进屋后,只见桌上摆着一个拳头大的土巴碗,碗内稀汤寡水,只有几粒米。
超英捧着一个大海碗在喝粥,其余人早已吃过了的样子。
林书看过去,爱国和卫星在写作业,超美在玩花绳,大伯林国胜躺在床上闭眼假寐,没人理会他们。
林书还是头一回感觉到喉咙发酸。
这一土巴碗稀汤寡水的,还没超英的海碗大,怎够他三人吃。
唐翠花拿着笤帚走进来扫地,没什么表情道:“狗蛋啊,快吃吧,我们都吃过了,这饭冷了就不好吃了。”
第3章粮食
寄人篱下的酸楚一下子冲到了脑门,拍过多年电影,却还是头一遭身临其境。
林书没什么表情,七岁的孩子,露出不符年龄的平静,抱着小幺儿坐下后,将粥碗端到跟前,喂小幺儿吃。
唐翠花偏头看了林书和两小的一眼,眼底逐渐露出一丝嫌弃。
“人死了还留仨拖油瓶,这以后指不定要赖着咱们家抚养。”但挨着躺在炕上,狗蛋儿大伯林国胜的面,刚要出口的话就咽了下去,只嘀咕进肚子里了。
这一咽,就堵了一股子气,顺不下去,气得唐翠花不好撒出来,就使劲挥着簸箕大的笤帚,唰唰地扫了几下。
凹凸不平的地上,泥土夯起的地面瞬间就起了一层层肉眼可见的尘土,弄得屋里乌烟瘴气,甚至有些灰尘直往着林书三人扑来,散落进碗里。
林书没说话,淡淡地伸出手臂,将那灰尘挡住,彩凤捧着粥碗小口小口喝着,生怕嘴巴张大了,没几口就给喝完了。
超美,超英,卫星都出去玩了,只有爱国在屋里做题。
大伯林国胜躺在炕上,听到动静,连忙抓起墙壁上挂着的鸡毛掸子拂了拂灰尘,朝着唐翠华吆喝道:“哎哎,轻点,弄得到处都是灰。”
“有本事你来扫啊!”唐翠花瞪了林国胜一眼,一跺脚,那股子堵在胸口的气就顺势而出,杂枪带棒地语气,冷笑道:“别家的男人都知道去挣工分,就你悠闲,躺在炕上还耀武扬威的。”说着抬头看着林国胜躺在床上的样子,又没好气了,将笤帚甩过来,道:“今年地里的收成,就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弄回来,忙里忙外,回来给你好吃好喝的伺候,还要看你脸色。”
林国胜抓住甩来的笤帚,放在炕边立着,才挤眉弄眼地尴尬道:“你少说两句,还有孩子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