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来,殿下竟独自承受这煎熬!
楼喻观他神情,便知他已经信了大半,轻咳一声,继续说道:
“在有些人眼中,咱们庆王府不犯错就是犯错,犯错就是不犯错。所以,我得犯错,却也不能真的犯错。”
楼喻深知自己真实性情瞒不过冯二笔,他需要寻个像样的借口,让冯二笔打心眼里接受这个设定。
冯二笔果然被忽悠,蓦然红了眼眶。
“殿下,您受苦了。”
一想到小小的殿下,为了不被皇上忌惮,硬是搞得自己声名狼藉,他就忍不住心疼。
楼喻终于不用再装,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微微一笑,伸手虚扶冯二笔:“你跟着我也辛苦了。”
冯二笔眸中隐现泪光。
他起身擦擦眼角,鼻音瓮瓮道:“殿下,奴去给您拿账本。”
“好。”楼喻顿了顿,“我再交给你一件事。”
“殿下请吩咐。”
“我希望明天庆州府百姓全都知道,庆王府没有先生愿意上门,世子为了颜面,不得不招了个乞丐教书,甚至还愚蠢地供养几个小乞丐。”
冯二笔已知自家世子要藏拙,连连点头,“殿下请放心,奴一定办到!”
很快,冯二笔搬来账本,又投身到舆论工作中去。
茶楼酒肆中,议论庆王府的不在少数,大多听完之后都在讥笑庆王世子的愚蠢行径。
藏在市井中的耳目,将消息报至知府,也不过换来几声蔑笑。
第八章
庆王府的荒院来了新的客人。
杨继安站在婢女姐姐身后,好奇打量眼前的瘦削少年,他听婢女姐姐叫他“三墨”。
“殿下吩咐让他住下,”婢女采夏是个爽利性子,直接道,“殿下请了新夫子,他是夫子的学生,以后也是殿下书童,你们可别欺负他。”
冯三墨不置可否。
阿砚嘴快:“采夏姐姐,这院子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他们三个看管霍延,都在这住下,哪还有多余的?
采夏不假思索:“你们两个挤一间不就行了。”
阿砚看阿纸一眼,见阿纸神色淡淡,没有表示,只好委委屈屈应下。
杨继安人虽小,心思却不少。来的路上他打听过了,院子里还住着一位朝廷罪奴。
于是脆生生道:“二位哥哥不必委屈自己,我和霍延住一起。”
他不过是个幸运的小乞丐,阿砚阿纸没推辞,就这么默认了。
采夏懒得管这些幺蛾子,殿下也没说杨继安具体怎么住,既然他愿意和罪奴同住,自己没必要掺和。
这几日走街串巷,杨继安听到不少流言。很多人都在议论庆王世子虐待霍家罪奴一事。
他亲眼见过殿下,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殿下一定不是这样的人。
他也听说过霍大将军的战绩,听说过霍家满门忠烈的事迹。
他同样不愿相信霍家会是巨贪。
殿下仁善,霍家忠烈,不论从主观还是客观,杨继安都不认为楼喻有虐待霍延的理由。
他满腹心事,随着阿砚进屋。
比起殿下那里,这儿冷多了。
他忍不住哆嗦几下,下一刻对上两只凶戾的眼睛。
杨继安遇到过凶残嗜杀的北蛮人,并不感到害怕,他走到霍延面前,见他被麻绳绑住,好奇问阿砚。
阿砚愤愤道:“他之前差点掐死殿下!”
杨继安瞪大眼睛,脱口而出:“殿下宅心仁厚,你为什么要害他?”
霍延:“……”
他撇过脸,懒得理会。
杨继安把楼喻当恩人,自然不愿见到有人试图杀死恩人,于是拿了个小马扎,坐在床边教育霍延。
“殿下给你吃住,你不能伤害殿下。”
霍延眸中流露出讽刺。
“殿下是夫子的救命恩人,你若伤害殿下就是伤害我,我以后会一直看着你,不让你伤害殿下的。”
霍延暗自嗤笑。
“我接连几日跪了好多人,唯独殿下好心赏我钱,知道夫子生病,还给五两银子帮忙治病。”
霍延真想塞住耳朵。
“殿下还答应帮忙照顾弟弟妹妹们,说不会少了吃穿。”
霍延想让他闭嘴。
“殿下……”
“闭嘴。”
他多日不曾说话,又因身上有伤,嗓子粗哑得厉害。
杨继安努努嘴,倒了一杯水过来,凑到霍延唇边,“你要不要喝?”
阿砚早在他废话连篇的时候就离开了,现在屋子里就剩他们两个。
霍延很渴,低头去够杯沿。
谁料杨继安挪开茶盏,一脸郑重:“你保证以后不害殿下,我就给你喝。”
霍延:“……”
这人是楼喻故意放过来折磨他的吧?
家破人亡之前,霍延也是个鲜衣怒马的贵胄子弟,因为天资聪颖,武艺高强,京城贵公子们皆以他为首。他性情清高傲慢,闲杂人等根本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谁知一朝跌入尘埃,强忍亲人去世的悲痛,眼睁睁看着霍家清名坠落,在这种情况下,楼喻的侮辱和折磨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当然恨楼喻。
听到杨继安赞美楼喻的话,他简直想吐!
他嘶哑着声音,双目通红盯着杨继安:“他折辱我至此,你却赞他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