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三日皆在山林中穿行,先前随行的护卫都用桐油布搭了帐篷偶尔歇息。
今夜是第一回 住了驿馆。
李佑白此行拿得是禁军十六卫的腰牌作过索,是为办差,自然没有不长眼的州县衙门前来殷勤过问。
一行人在吴县驿馆里也只是暂住一宿,周妙在马车里一连歇了两夜,精神不大好,到了驿馆,她简单地沐浴过后,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李佑白进屋时,周妙躺在榻上,已是昏昏欲睡。
屋中一灯如豆,纵然他的动作轻缓,身畔骤然多了一个人,还是惊醒了周妙。
她睁开眼睛,见到的便是李佑白相距咫尺的面容。他的长眉黑压压的,眼皮在光的暗影里尤其深邃,他的瞳仁却很亮,浮光掠影。
周妙认得这个熟悉的眼神!
她正要往后退,却被李佑白按住了肩膀。
他亲吻她的嘴唇,从浅尝辄止,轻描淡写一般到抽丝剥茧般地分花拂柳。
周妙随之起起伏伏,短短几日,李佑白已摸清了其中奥妙。
雨滴敲打房上瓦檐,滴滴答答地响。
雨声入耳,气息如潮,周妙正觉浑浑噩噩,面红耳赤间,却又见他顿住了动作,松开她的双肩后,他的五指划过腰侧,竟然又将她松松垮垮的系带系紧了。
这就是诡计多端的怀柔之策!
周妙仿佛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轻飘飘,晃悠悠,空空荡荡。
她深吸一口气,不禁瞪大了眼睛,控诉的目光直直望向李佑白。
李佑白自顾自拢过雪襟,嗓音低哑道:“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周妙气得笑了,翻了个身,面朝墙壁,闭上了眼睛。
李佑白像是笑了一声,周妙心说,鬼才理你!
他的气息却像是又近了一分,他的声音听上去,比先前平缓了些许。
“先帝的棺椁尚在殡宫,至今未入陵寝,如若你我……万一你忽而有了身孕,便是众矢之的。”
他的话语吓得周妙猛然回头。
你不要乱说,根本没有的事!
李佑白轻声一笑:“不必害怕,我自不动你。”
周妙心慌慌地又看他的眼,却见李佑白伸手抚过她的脸颊,将一缕乱发挽在她的耳后,又低声道:“荒山野岭,行路在外,既无医政,又无医女,我也不愿你受苦。”
周妙心头突兀地一撞,心绪翻波,她硬生生地别开了眼,仿佛自言自语道:“诡计多端。”
“什么?”李佑白凑近了一些,似乎想要听清她说的究竟是什么。
周妙往后又退,后背甚而贴到了冰冷的墙壁,她不禁正色道:“早点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李佑白笑过一声,真闭上了眼睛。
桌上的灯烛烧到尽头,将灭未灭。
隐藏在床帐投下的暗影中,周妙悄悄吐出一口气,目光扫过他的脸颊,不由地又落到了他的左手背上。
那一道乌黑的伤痕,像是黑沉沉的沟壑停留在他手背,这样的一道伤痕,原书中的李佑白自然没有。
周妙忐忑地多看了一眼。
眼前的李佑白却忽而又睁开了眼,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正欲说话,却听窗外传来几声布谷鸟的啼叫。
不是真的布谷鸟,周妙从前听过此音,似乎是李佑白的暗卫传音的口令。
下一刻,周妙果见他翻身而起,披上了落在榻前的黑氅。
笃笃笃。
不过片刻,门扉便被轻轻叩响,门外人声低沉道:“公子,有阿果的消息了。”
第94章
庆王李佑廉在豫州, 并未到池州。
澜州往南是池州,而池州以西为豫州,豫州多是富庶的鱼米之乡, 亦有临海的城镇,正是去岁李佑白奉命剿盐匪的去处。
此时此刻的豫州,由于月余来的接连大雨,沿河的几处城镇被暴涨的河道冲毁, 水患之后, 时疫接踵而至。
先帝新丧, 豫州知州自作主张地压了下辖的县衙文书,迟迟未上报。
等到豫州的折子送到京里的时候,时疫流传乡里已有半月有余。
盐匪未除, 又遇水患, 豫州徐知州愁得都快白了头。
他惊觉自己的乌纱帽大概是保不住了。
李佑白先前在豫州吃了大亏,眼下还没腾出手来整治他,豫州却又发了水患。
徐知州四处写信求援, 连高仆射的门路都派人往京里去尽力奔走。
可是皇帝称病不朝,他在京中斡旋的说客根本毫无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