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青竹抬眼看去,脸上也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道七缓声对简青竹道:“当夜确是贫僧。”
简青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衣袍无尘的和尚。
道七自嘲地笑了半声:“贫僧不修善果, 无可成佛。”
简青竹默了默,讷讷道:“也是你杀了我爹么?”
道七双手合十, 轻道:“正是。”
简青竹身形晃了晃,愤然瞪向道七,而道七的声音轻缓:“昭元十九年, 简临舟找到贫僧为求简丘身死真相, 贫僧后来查到简丘并非病故, 而是孟仲元差人毒害了他, 因而贫僧也晓得了庆王的身世。贫僧并未告诉简临舟, 简临舟亦不知晓。不过他手中有简丘留下的书册, 他医术了得, 很快便破解了其中奥秘。”
简青竹怔怔道:“莫非阿爹他不晓得大哥他……”
道七摇头:“他晓得庆王不是李元盛的儿子,别的,他也无从知晓。”
道七双手合十,徐徐又道:“简施主,简氏之死,与陛下毫无瓜葛。”
随着他话音落下,李佑白的眉目愈沉,他的双拳紧握了握。
周妙适才醍醐灌顶。
为什么道七杀了简临舟?
若只是为了遮掩简丘与王氏私通,他根本无须动手。
简临舟之死,是他晓得了不该晓得的事情。他不知简丘是庆王的生父,但他知道无论如何李元盛生不出庆王。
道七杀简临舟,是为了灭口,那么简青竹也是因为这一桩不可向外人道的秘密,而被道七下了狠手。
道七是佛门中人,书中的道七一心一意地,为的都是李佑白的安危,李佑白的前程。
周妙从前也暗自想过,偌大的后宫,为何李元盛只有两个孩儿,其中一个还是简丘的儿子。
如果,如果李佑白也不是他的孩儿,是道七的儿子呢?
周妙只觉脑中嗡嗡乱想,她身在局中,乱了阵脚。
难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狗血玛丽苏,而是暗黑玛丽苏吗?
书里怎么没写啊!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就没写呢!
道七才是李佑白的亲爹!
周妙尚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而半跪着的简青竹听罢他的话,杏目圆睁,哭嚎了起来:“我爹爹又有何罪!”
周妙立刻去看李佑白的脸色,而他似乎亦有所感,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而也望了她一眼。
他的脸上不辨喜怒,可眼中分明露出了然,可他的嘴唇绷得极紧,见到她的目光,李佑白似是一顿,却又极快地避开了她的眼神。
周妙心头一落,目光复又投向道七。
道七忽地半蹲而下,对简青竹道:“简施主医过陛下的伤腿,贫僧当夜不该鲁莽而动,可是往事已不可追。你来此处为求公道,贫僧便还你公道。”说话间,道七将落在地上的裁刀,放进掌中,递到简青竹面前,“你可杀了贫僧,为你父报仇。”
“禅师。”李佑白声音沉下。
简青竹原本茫然的神情,像是被这一声轻呼唤醒,她飞快地捉过裁刀,表情木然地朝前一捅。
她轻而易举地刺到了道七的腹部,裁刀穿破皮肉的触感令她手臂一震,转瞬之间,殷红的血迹已染红了道七身上的白袍。
“啊!”简青竹惊呼出声,颓然地松开了手,难以置信地望着道七捂住腹部,人倒了下去。
李佑白一步上前,托住了道七的背心,朝外扬声道:“陈风,唤杜戚来!”
简青竹歪倒在一侧,发髻散乱,脸上再无血色,只呆呆地盯着血泊里的道七。
下一刻,禁卫随之入殿。
李佑白面色铁青道:“将简氏押送大牢。”
简青竹全无反应,怔在原地,被禁卫拖走。
杜戚来得极快,华阳宫灯火亮了一夜。
周妙整夜等在殿中,一颗心起起落落。
直到天光初蒙,李佑白才自安置道七的偏殿出来。
周妙一见,立刻迎了上去。
她脚下一动,才发觉自己的小腿早就麻了。
她走了两步,险些栽倒,李佑白伸手扶住了她。
周妙忙问:“禅师有无大碍?”
李佑白道:“所幸医治及时,暂无性命之忧。”
周妙双肩骤然落下,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下来。
李佑白低眉望了一眼她包扎过的手臂,问:“太医看过了么?”
周妙笑了笑:“看过了,说刀痕有些长,但却不算深,十天半月就能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