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妙坐到了他对面,斟酌了语调,问:“陛下真要娶我啊?”
李佑白冷哼一声:“你说呢?”
周妙干巴巴一笑,又酝酿了须臾,说:“娶了我之后,陛下能不能再不看别人了?”她说得尽量委婉。
李佑白眉骨一扬,却问:“这是何意?”
啊,果然听不懂她委婉的说辞。
周妙不由有些紧张,手指轻轻搓了搓,一鼓作气道:“就是往后你能不能不纳妃,也不宠幸别人,往后只一心一意地同我好。”
“哦?”李佑白缓声道,“原来如此。”他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若我应了你,你要如何报答我?”
周妙立刻答道:“我当然也会一心一意地对你好。”
用真心换真心。
李佑白嘴角扬了又平,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若只得一个皇后,朝野内外,若有微词,你往后的日子不见得好过?”
她当然知道。
但是事到如今……
周妙低声道:“那你也得帮帮我。”
李佑白笑了一声。
周妙内心稍定,转念又想到了一件更棘手的事情,“宫里的规矩多,于皇后而言,诸人都说皇嗣最为紧要。你只娶了我一人,要是,要是以后我生不出来怎么办?”说到这里,周妙又忧愁了起来。
李佑白朗声一笑,不以为然道:“那便去宫外神不知鬼不觉寻一个婴孩,就说是你与我生的。”
他说得漫不经心,宛如说笑,但周妙心里明镜似的,这种事情,李佑白真干得出来,说得出,做得到!
她愣了片刻,“嗯”了一声,追问道:“如此说来,你答应我了?”
李佑白说:“好啊,只要你好好报答我。”
周妙眨了眨眼,笑了起来:“好啊。”说罢,起身往前凑了凑,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李佑白眸色稍暗,按住了她的右手臂,问道:“你的手臂还疼么?”
周妙不明所以道:“有些疼又有些痒,大概已经结痂了。”
李佑白淡淡地“嗯”了一声,松开了手,转而道:“宣人摆膳罢。”
膳后,李佑白又要往华央殿去。
周妙眼见他心情仿佛不错,于是出声提醒道:“陛下还没忘了答应我的事吧?”
李佑白理所当然道:“自然没忘,我不是先前才应了你么?”
周妙摇摇头:“不是这个,是从前应了我的事?”
李佑白面露疑惑:“还有何事?”
周妙轻声说:“简姑娘。”李佑白从前答应过她,不会杀了简青竹。
话音将落,李佑白的脸色难看了起来,眉目间隐隐升起了薄怒。
“你还要为她求情?”
周妙硬着头皮道:“陛下一诺千金,饶了她吧。”
李佑白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答话,转身而去。
风雪天断断续续,直至年关前,迎来了一个晴朗好天,皇帝大赦天下,先帝御下大牢中的死囚改为流放,鬻官的罪臣抄家后,亦自死囚改为流放。
周妙从陈风那里悄悄打听出,李佑白到底没杀简青竹,而是改为流放,并且流放到池州,并非十分苦寒之地。
常牧之还在池州做知州。
周妙暗舒了一口气。
道七没有死,醒来后便被在太医院中养伤。
那一刀并未伤及要害,岁末时,他已能稍站,缓行。
道七托人传话说,要回若虚寺养伤,翻年过后,他便要往南去,出外云游,若有机遇,周游列国传经修佛。
皇帝准了,却并未召道七面圣。
离宫前,道七只去了坤仪殿与庄太后道别。
庄太后满面忧色:“你伤还未痊愈?怎地又要往南去,哀家记着你去岁时,便已去过一趟锦州,今岁为何又要出京,何时方能归京?”
道七念了一声佛:“佛学精深,贫僧此一行短则数载,长则……”他的话未说尽,但庄太后听明白了,往后道七大抵不会归京了。
他如今不再遮掩他的样貌。
他的容貌不在,一眼望去,惊心动魄的可怖。
庄太后怅然而叹,却听道七缓缓道:“年关就要到了,太后娘娘何不放阿芙归家去罢。”
庄太后脸色骤然一沉,
这段时日,她一直将庄丽芙留在宫中,可李佑白却从来都不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