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抽魂夺魄,辫子会扎歪,纽扣会错位,系带打成死结,都是常有的事,他不觉得奇怪。
她有些语无伦次了,连呼吸都是错乱的:“……系在前面的!”
“知道。”他不以为意,双手环过她的腰,拉起了系带,下巴抵在她肩上看着,在她胸前打了个结,蝴蝶结抽紧的瞬间,他感到怀里的人重重抖了一下。
“怎么了……”他低眸看她,骤然发现她整张脸都红扑扑的,眼神一时有些迷茫,抚了抚她滚烫的耳尖,“你竟会害羞?”
被情蛊控制的人,像是三魂七魄不全的痴儿,对外界的感知都是迟钝的,竟然也会脸红。
她被摸了耳尖,瞬间像被烫到似的偏过头去,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出爬,像刚刚掉进陷阱的小动物一般奋力挣扎:“放开……”
他手一松,她便骤然向前扑倒在床上,在衣服堆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旋即恼羞成怒,脆生生道:“你从我的床上下去!”
“……”他俯身一捞,又将她拖回来,“妙妙……”
昨天,也不曾有这么大的脾气……
慌乱中,凌妙妙低头啊呜一口咬在他虎口上,少年猝不及防地骤然撒了手,妙妙抱膝缩成一团,秋水般的双眸气急败坏地瞪着他:“换你自己的衣服去!”
“……”他不敢再逼了,怀着满心疑虑,默然折到隔壁。
这一折腾,午饭整整迟了两刻钟,慕瑶一个人坐在一桌冷饭前等,险些坐成一座塑像。
她沉默地抬起头,凌妙妙是被慕声牵着来的,步伐还有些踉踉跄跄。慕声拉开椅子,将她安顿下来,几乎将一切能代劳的事情全部代劳。
慕瑶顿了顿,唤道:“妙妙?”
乖巧坐着的凌妙妙扭头冲她笑:“慕姐姐。”
这一笑,令她放下大半的心,神色复杂地看了慕声一眼:“先吃饭吧。”
那天晚上,她几乎彻夜不眠,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想这些年来与慕声相处的场景,才发觉自己有多少忽略之处——他在她面前,一直都太乖了,说一不二,言听计从,以至于让她忽略了他本来的个性,习惯性地教育他、约束他,乃至逼迫他……
他骤然掀开假面,她难以接受的同时,还有一丝酸楚的荒诞感。
天壤之差,血海深仇,以她的为人,必与邪门歪道势不两立,巴不得除之后快,可是当他转身走出房间的刹那,她竟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心痛:多少年相依为命的姐弟,哪怕他多有伪装,那些年的情分,难道也如水东流?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众叛亲离,她又何尝不是。
她没法再当他是至亲,但也不忍心当他是仇人。
他们默契地保持着这样微妙的平衡,绝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相安无事地相处,但她知道,一切都变了。
而慕声变成今天这样,其中有她的一份。
让她没想到的是,慕声来找她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娶凌妙妙。
她知道,现在对他来说,她的意见无足轻重。即使是她阻挠,他也自有办法做到。
只是,他状态不稳,行事乖戾,彻底无所顾忌,若是强行将无辜的凌妙妙牵涉进来……
她还是选择答应下来,以慕声姐姐的身份,做这个主婚人,若他有什么出格,她代为扳正。
她扭过头,凌妙妙边剥虾边侧头,还在叽叽喳喳地跟她说话,看起来并无异样。
“慕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去无方镇呀?”
慕瑶勉强一笑:“十日后就走。”
“不等柳大哥了吗?”
她顿了顿:“不等了。”
凌妙妙颔首,将虾塞进嘴里,一会儿,又笑道:“慕姐姐吃虾蘸酱油吗?”
“……不蘸。”慕瑶看着女孩的粉嫩脸颊,她的杏子眼忽闪忽闪,面色很好,带着小女儿娇憨,她看起来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轻松很快感染了她,她想,或许成婚是真的两情相悦。
慕声沉默地看着她们对话,凌妙妙说话很快,精神饱满,看起来和往日没有差别,慕瑶紧绷的神色渐渐松弛下来,他紧攥的手指也慢慢放松了。
……这人在情蛊之下,也依然这么争气。他无声地勾了唇角,茫然望向窗外,说不上是欣喜还是怅然。
酒肆窗外车水马龙,阳光从窗子照进来,平铺在桌上,茶水粼粼闪光。
“妙妙,成婚是人生大事,你真的想好了吗?”她问出最后一句。
凌妙妙眸子一转,咬了咬筷子头,旋即灿烂笑道:“我喜欢子期,我愿意嫁给子期。”
慕瑶愣了愣,也笑道:“……好。”
午饭到了尾声,慕瑶转头对妙妙道:“吃完饭,你想不想去我房间坐坐?”
“不必了。”慕声先一步代她回答,伸出手来,“妙妙跟我走。”
妙妙顺从地牵住他,站起身来,被他拉到了身后,那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保护姿势,他的笑容毫无温度,“下午要去街上,不能陪阿姐聊天了。”
“……也好。”慕瑶张了张口,没想出该说什么,只得生硬地提醒了一句,“照顾好妙妙。”
纤细手指捏住蝴蝶钗,往头上比了比,蝴蝶翅膀一颤一颤,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摊位上簪子琳琅满目,只不过都是小手工制作,比不得首饰店里繁复。这蝴蝶钗款式也很简单,还没有她头上原来带的那只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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