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佑二年,中原大旱,万里荒田,饿殍遍野。
商会囤积着大量粮食,坐地起价,借灾敛财,买不起粮食的穷人把树皮都快扒光了,为了换口吃的续命,不少人卖光了财产,甚至卖儿卖女。因病饿而死的,更是不计其数。
天地不仁,人们尚且还能像刍狗般活着。同类相残,才叫活得猪狗不如。
风篁寨二代首领带着几十名豁得出性命的兄弟下山,为的是夜闯商会米行,开仓赈济饥民。
仓库分布在城中不同位置,风篁寨的兄弟们兵分几路,每个点又分为两组,一组先行打探,另一组在外接应。陆青筱艺高人胆大,单枪匹马潜进了林府。
她在深宅园林中迷了路,一筹莫展时正好遇到一位衣着华丽的端秀女子,她便劫了她,刀架在脖子上逼她带路。
如水的月色洒满庭院,手中的剑身映着寒光。
比她还矮一些的女子微微发抖,在陆青筱的怀里轻颤,祈求将她带到目的地时放自己走。
陆青筱不是没动过杀人灭口的念头,也不是没想过把人绑了仍在一边,可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她做了最不明智的选择。
她松开女子,收起乖张,“姑娘不必害怕,吾是来救人的,不是来害人的,如今每天都有很多人饿死,而贵府却为富不仁,把持粮食不肯贱卖,吾只好暂借来用用。”
她们一动不动相互对视,时间仿佛静止,只剩下秋蝉有气无力的哀鸣。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陆青筱放下了手中的剑,久到少女停止颤抖。
“你走吧。”
陆青筱说完,转身用乌金剑劈开铜锁,门扉只需轻轻一推便能开启。
“等一下!”
女子拉住她的衣袖,“等一下再开,等我走了,你数一百个数再开。”
“求求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乌云过月,银辉暗淡,还没等陆青筱看清楚她的表情,女子就脚步轻盈地跑开了。
陆青筱没有尾随,数到一百打开粮仓,接应的兄弟很快就到了,他们把粮食运走,之后一直都顺风顺水。
第二天她才知道,在别处的兄弟们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么幸运。仓库的大门上设有机关,如果没有关闭机关就强行破门而入的话,就会从上方及前后左右,五个方向射出数十把利刃,几乎没有机会闪躲就被穿个透心凉。
她后知后觉,那女子恐怕就是林家的人,她心思缜密且深沉,知道机关的破解方法,即使最后可以一走了之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她仍然做出了与她相同的选择。
救人,而非害人。
陆青筱醒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已经过了下午3点,她匆忙赶到办公室。
“休息好了么?”午后和煦的阳光将林幽若拢在里面,声音也带着温度。
“你走的时候怎么不叫醒我,这老板当的可真大方。”
“你也知道我是老板啊,和老板说话可真客气呢。”林幽若假装生气,嘴角憋着笑。
“我一直都这样,想听好听的多得是人说给你听,何必找我。”
“那也要我喜欢听才行。”
喜欢两个字让陆青筱心跳漏了一拍,她当然知道林幽若不是那个意思。她可不记得她了,她们现在无恩无仇,短短几天不可能滋生出深厚的情意,但她依然能感受到,林幽若对她有明显异于旁人的好感和关照。
大概,在她的潜意识里残存着前世的感知,并且大多是好的方面。如果林幽若回想起全部的记忆,那么一切矛盾和仇恨都无法隐藏,她们必须直面残酷的过去,现在所建立的还算友善的关系也将会崩溃。
也许,她会得到背叛的理由,但那又能怎样呢?一切都过去了。
想到这些,陆青筱宁愿林幽若永远都不要恢复记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那天以后,林幽若总是喜欢和陆青筱交谈,在她教完一些电脑常识之后。
“好了,现在轮到我问你几个问题。”
林幽若回到老板桌前,一本正经,“你觉得白帝酒店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陆青筱知道她问的不是工作环境,而是作为一家高端酒店,让她给出客观的评价。她没有学过专业的经营知识,但古今的经营之道皆同一理。但以前没接管风篁寨的时候,她经常和长辈们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
沉思片刻,陆青筱回道:“我以前经过江南的时候,看见有家饭馆门口放着口大缸,上面写着‘伙茶’,就是把冲泡过的茶叶收集起来放在缸里,给路过的行人提供免费的茶水。
我正好口渴,就去舀了一碗茶,正喝茶的时候有个伙计问我要不要点心,芸豆糕一文钱一份相当便宜,我就要了一份就着喝茶。
这样,饭馆的走廊里聚集了很多过路的行人商客,一会到饭点了,伙计又来问有没有人去店内用餐,当日黄牛肉半价。很多人欣然同意,一下子来了好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