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檀在小虹的苦劝之下,戴上了一个遮面的幄帽,从侧门出了府,向驿馆的方向行去。
京城之中,女子亲自策马驰行的场景十分罕见,可眼下情况紧急,谢檀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驿馆距离相府并不远,同属于京城中临湖的权贵集居地段。为了避人耳目,不引来虎贲军的注意,谢檀一人独行,并且抄了小路,大约一刻钟的工夫,就抵达了卫国使团所在的东城驿馆。
或许是因为卫太子受伤的事,驿馆外面守卫了很多军士,监控得十分严密。
谢檀跳下马,掏出当初在九畹山分别时、萧孚送给自己的那朵铁梅花,递给守门军长。
“我是卫国七皇子的侍女,奉七皇子母妃的密令,从邺都城赶过来的!”
军长接过铁梅花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带她进去。”
谢檀暗暗松了口气。
进到驿馆内,见里面布局宽阔、楼台高立,极力彰显着大国风范。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通往西侧的拐角处,突然听到有女子的声音响起:
“站住。”
领路的军士循声望去,躬身行了个礼,“楼女官。”
楼玉珠打量了一下戴着幄帽的谢檀,“什么人?”
军士将情况禀明,“是七皇子的侍女,奉了王贵妃的密令,从邺都城赶来的。”
楼玉珠沉默一瞬,颔首道:“你下去吧。我带她过去。”
军士领命退下。
“跟我来吧。”
楼玉珠领着谢檀,绕过拐角处的几座玲珑山石头,穿庭过廊到了一座绿窗白壁院落里。
“七皇子还在养伤,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他人有没有醒。”
谢檀知道楼玉珠是卫太子的人,不敢暴露身份,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楼玉珠倒没计较,带谢檀坐进偏厅,转身便走了出去。
谢檀坐在屋里,抬眼打量四下,见各种摆设富丽精致,隔间所用的五彩雕镂,亦是镶金嵌玉的堂皇,只是她现在心情焦急,看着满目琳琅,只觉得愈加烦躁。
过了半晌,楼玉珠方才姗姗回来。
她一言不发地进到屋里,反手关上了门,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截锁链,三两下便将房门给锁死了。
谢檀见状弹起身来,“你在做什么?”
楼玉珠转过身,背靠着房门而立,冷冷望向谢檀。
“我一直都想去找你来着。没想到,你竟然亲自送上门来了。真是老天有眼。”
谢檀下意识低头摸了下幄帽的垂帘,不透光啊。
“你知道我是谁?”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楼玉珠冷笑了下,“你毁了我和他二十多年的苦心谋划。就算是化作了灰,我也能认出你来,谢娘子。”
楼玉珠寻常的谈吐举止,俱是闺秀般的优雅闲适,而此时此刻,她的语气微嘲,表情厌恶,活脱脱地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谢檀意识到不妙,一面寻找着可以逃离的途径,一面说道:“你是说卫太子吗?他,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当初是我和萧孚把他从望月台给救出来的,你可以去问那两个暗卫!”
楼玉珠挑着眉,目光低垂,像是笑了一笑。
“原来,他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可见他到底是不信任你的……”
谢檀撑着案面,慢慢地重新坐了下来。
案席下,有一盏细长底座的铜制博山炉。
她悄悄伸出手,握住了铜炉的底座。
对面的楼玉珠,缓缓抬起了眼。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谢娘子。”
她反手负于身后,攥着门上的锁链,继续用那种厌恶的眼光盯着谢檀,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
“二十五年前,北延灭国,皇族惨遭屠尽,唯独活下来了一位公主。
公主之所以能活命,是因为当时梁国的相国顾怀石,既垂涎她的美貌、又想侵吞她手里掌握着的北延皇族宝藏。
顾怀石将她带回了梁国,像奴隶一样地囚禁起来,对外只称是自己纳的外室。
后来,这位公主生下了一个男孩,自己却因为久病抑郁、身体每况愈下,没过几年便去世了。去世前,她以北延皇族的宝库作为交换条件,让顾怀石答应将那孩子带回顾府,并给予他世家嫡子所能享有的一切。
可是顾怀石并不每时每刻都待在相府,那孩子留在嫡母的身边,受尽了苛待,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堪堪拣回了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