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同屠秀秀成婚,婚后他请旨调任,成为雍州府丞。
结婚十年,他和屠秀秀举案齐眉,恩爱如初。除了尚未孕育儿女,他们过得十分幸福。
然而在第十个年头,漓国宫中发生政变。
齐王夺位,逼宫中庭,杀死当时还是国君的亲弟弟,如愿成为新的漓国国君。新国君生性残暴,为人多疑。上位后开始清剿朝中旧部,许多官员受到牵连,因此下狱。
首先被心国君忌惮的便是这些握有军权,得人心军心的将军。
屠秀秀的父亲,屠将军也不可幸免。
于是新国君缴了屠将军的军权,当日便令屠府二百多人啷当下狱,隔日问斩的消息便火速传到了雍州。
郭凡马不停蹄地坐车前往国都,跪在金懿殿上求情。但彼时他效忠的新漓王已成了一人下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面对这个曾经在战场上对他以命相护的臣子冷漠无情。
那双锐利的眸子冷冷望着郭凡道,“寡人念及你少时曾以命相护,承你这份情。”
“屠府两百多人口和屠秀秀之间,你做个选择吧。”
郭凡浑浑噩噩地从宫中出来,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心底头一回生出茫然无措之感。
他心知,自己救不了屠府的人。
他是个自私的人,他只想屠秀秀好好活着。
同他携手到老,恩爱白头。
第37章
那次郭凡在国都呆了一月有余。
屠府两百多人被问斩,有罪之人尸身本不可带回安葬,但郭凡求情,国君还是点头应允了。
于是郭凡便为其亲人筑墓琢,立字碑,请法师超度亡魂。
妥善处理好一切后,他回了雍州。
回雍州之后,郭凡才知屠秀秀病了。
在听闻亲人一夜之间逝世之后,她便晕了过去,病来如抽丝,来势汹汹,很快屠秀秀便病倒卧榻前。
郭凡回去之时,屠秀秀已病得很重。身子骨迅速消瘦下去,就连眼里的光也黯淡至极。她原本乌黑如绸的长发裹在被子里乱糟糟地,眼睛凹进去,脸色苍白至极,唇瓣也失去了原本的血色。
见了郭凡回来,只反复问道:“你同国君求情了吗?”
“我父亲拥立国君登位,国君为何要杀他?”
郭凡抚着她消瘦的脸庞悠悠叹息,心疼地望着她道:“秀秀……君心难测。”
屠秀秀哭了起来,她眼角的泪珠汹涌而出,止不住地往下掉。郭凡为她拂去眼泪,哑声道:“秀秀,你还有我。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郭凡以为,只要他对屠秀秀好,便能抚平屠秀秀失去亲人的伤疤。可屠秀秀却因陷在失去亲人的打击中,情绪越发不稳,渐渐地便开始产生癔症。
那日隆冬大雪,郭凡手里捧着一件上好的狐裘回府。看见锦阁书房门敞开,府内一群下人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屠秀秀在书房里面又哭又闹,书籍茶盏砸了一地。手里握着长鞭,下人们谁若靠近半步便握着鞭子抽人。
好几个下人被抽得皮开肉绽,却不敢吱声,只得跪地求饶。
郭凡吩咐下人离开,随即径直走了进去。
屠秀秀瘦得厉害,原本圆润的脸此刻变得细长尖瘦,她身着宽大的衣袍,衣袍内的身子骨瘦如柴,宛若风一吹便倒。
郭凡走过去,轻声问:“秀秀你这是做什么?”
屠秀秀瞪着他,眼里有深刻的恨意,“我知道那贼子为何要杀害我屠府一家了!”
郭凡蹙眉,无奈道:“秀秀,你口中的”贼子”现在是漓国的国君。他并不是位贤德的国君,谨记祸从口出。”
屠秀秀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仰头笑了几声道:“你知道他不是位贤德的国君,为何还拥立他?!平泸那一战,死的本因是他!你却为他挡箭,到头来,到头来……”她声音尖锐,哭喊道:“害死了我屠府一家!”
尘封十几年的秘辛就在此刻被卷土翻出,郭凡一惊,上前去堵屠秀秀的嘴,“秀秀,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屠秀秀冷笑道:“国君下令命我父亲在平泸之战时除去齐王,你为齐王代过。齐王率兵回京,我父亲自知大势已去,转而投靠了齐王……并将我送到你身边。齐王想必早已调查清楚,却假意不知此事,反而对我父亲以礼相待,恭敬有加。”
她目光直视着郭凡,“是也不是?”
郭凡沉默地望着屠秀秀,喉头一哽,却说不出话来。
屠秀秀望着这个她一直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翻腾的失望与痛苦就刻在眼底,“而你,自始至终都知晓这一切,却任由屠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秀秀……”郭凡嘶哑着声音,“我曾劝过岳父大人辞官迁居,归隐山间,但他并未听我多言,国君原本答应过我不伤屠府上下性命……”
可屠将军拥兵自立,遭来了杀身之祸。
“郭凡,你初去齐王麾下,遭人欺辱。是我求父亲托人为你打点。”
“你同齐王征战,受伤归来,伤口恶化,迟迟不好,是我兄长斥令医官为你诊治。”
“你因得到齐王赏识受人嫉妒,被人暗算,亦是我父亲暗中出面为你解决。”
“可你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
“我几个嫂嫂,死前怀有身孕,我几个侄子还是呀呀学语的幼童,而我祖母年老体弱甚至不能下榻,你怎么忍心看他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