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去要说法,也不是向谁复仇,更不是弑父夺位。
他只是想完成念念的愿望。
他没能实现送她回家的愿望,所以他要拼命完成她最后留下的愿望。
管这天地是谁来掌,此时此刻,他只想碎了那拥有天之眼,却放任这一切发生,逼他做出选择的天帝。
他的右手析出许多金色星光,缓缓汇聚成剑。
金芒如阳,剑身燃烧着,剑气炎炎。
这是他的命剑。
他从自己仙骨仙魄中拔`出的剑,放浪疏狂。
他压抑着的本性,屈从与天地规则的本性,此刻终于复燃。
不留生路,他要把将死的,送到大道的终极。
云宫出现在眼前。
天帝也不会坐以待毙,狂风卷云浪,化云掌向紫衣仙君重重拍下。
玄楼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剑息怒展,狂妄撕天。
至此之后,天帝所出的任何仙术,都已压不住他半分。
天上的人似乎急了,一道道玄金魔咒砸下,似妖魔狂笑着展露獠牙,然而这些也沾不到玄楼的半片衣衫。
玄楼指剑,面无表情,轻声道:“解。”
放浪疏狂如同挣脱了枷锁,如日烈焰呼啸着,金光卷云海,化为一座座巨大无边际的神佛,齐声念起诛仙真言。
云宫中飞出一把剑,剑气幽黑,狰狞似魔。
玄楼:“这就是你的全部了吗?曾经,我以为你的末路是被情所诛,是我高估了你,到头来,你在乎的,竟然是这天地之权。”
玄楼抬手,轻飘飘接过那把刺来的剑。
剑在他手中剧烈颤动后,碎裂化烟。
权财色,人间有此考验,天界的神仙也一样。
到头来,无论追求哪一个,若是生了执念,只能自取灭亡。
“九万年了。”天帝的声音传来,叹息道,“我也从未想过,自己迟迟突破不了大道,不是因情,而是因放不下这三界之主,天地之子的位置。”
一个白衣人两手空空从云宫走出来,负手立于云阶之巅,垂眼看着玄楼:“我也从未料到,你会靠姻缘谋求生机。”
这话恰恰刺中了玄楼的痛处,他又想起了云念念。
她的笑,她叫他楼清昼时的语气,她看向他时,眼中的光。
魂魄似要裂开,而他已感觉不到疼痛。
“玄楼,你可知道,九天荆棘咒余留的生机,有多渺茫吗?”天帝说道,“曾经的堕天帝设下的九天荆棘咒,他的长子寻遍了三千界,都未能找到解救他的姻缘生机。后来,幽冥冥主效仿堕天帝,设下九天荆棘咒,一口气夺了两位冥界储君的生机,那时,冥主幼子明明在三千界中寻到了有缘的生机,可惜招来的是个恶缘,因贪恋权势,亲手葬送了储君。冥主因此夺续两万年寿数……”
玄楼目光幽冷,脚步未停,紫衣拖在云阶上,离天帝越来越近。
天帝说道:“膝下儿女的生机,本就是我们给予你们的,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再将儿女的生机要回来,这是天地规则允许的悟道方法。他们都得到了天道的允许,成功续了万年命数,得以圆满悟道,进入无方法界,成为天地组成之一……怎唯独我,却有了你这个好儿子,怨了我六千年,不尽半点孝心,对我也无尊敬,最后,偏偏是你,要断我的生机。”
“我的生机,是母亲给的。”玄楼说道,“而你给我的生机,在我母亲魂飞魄散那天,我已还给了你。”
天帝沉默了。
他想起,紫竹自绝后,他再见这个儿子时,他身上的生机确实灭了一半。
那是他散走的亲缘,是与他这个父亲断绝关系的说明。
玄楼走上云阶之巅,抬眸看向天帝。
“我不打算听你说任何故事。”他道,“也不打算问为什么,问你有何感想。”
他说:“我与你早就不相干了。你要好好看清楚了,我的身魂,都是母亲赐予我的。”
“我唯一的执念,就是情。”
“那虚假的姻缘,根本不是情。”天帝冷着一张脸,眼中有讥讽,有不解,“一个凡人,短短数十天,天界不过瞬息的时间,你把这当作情……你果然像你的母亲。那个凡人,她从未说过爱,你却把它当真。”
“她不是你。”玄楼淡淡道,“你一直说爱我的母亲,母亲当真了,你却并无真心。不懂情爱的,是你。我知道她的情是真,我如今站在你面前,就是她情真的证明。”
“你只是得了天运,有幸招来善念做姻缘。无论是谁,她都会救。”天帝笑,神情轻蔑。
“我爱她。”
玄楼抬起手,眼中满是泪光。
“无论她是因何将生机渡我,我都知道,我爱她是真。”玄楼缓缓说道,“看不清悟不到辜负真情的,永远只有你。”
他轻轻合手。
天帝在刹那的惊愣和回过神后的叹息中,被放浪疏狂一剑扫散。
风吹动着玄楼的头发,紫衣像燃烧的火,紫烟氤氲着,烫着云海。
他身上,流淌着天地给予的无上力量。
仙鸟盘旋歌唱,众仙纷纷踏云飞来。
天与地换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