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天药谷中的灯笼一盏接一盏的点起,大大小小宛如连续的星光,暖黄的色调交织着几乎覆盖了整座谷。
安子舟在医经阁找到了许久未归来的沐沐,她坐在阁顶,一身粗衣尚沾着泥土杂草,手上端着竹笠,眼里倒映出谷里的灯火,忽闪忽现。
距离初次见面已有一段时间,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她出现在这,她似乎对天药谷的夜景情有独钟。
扫了眼她背上的篓子,他所指定的药材採齐了,且以标准方式处理好,可以直接收进药库或使用,他眼神柔和了些。
那无关天分,是确确实实用汗水与时间堆积出来的成果。
她觉察到他的气息看了一眼,他也没有隐藏的意思,一步站到了她的身旁。
薄唇一张,便是随机的问题,这是他们相处的例行开头。
"丹顶草。"
沐沐自然的回道。
"散热去躁,与羊奶根以一碗水熬煮成冻状能治迷香淫毒。"
安子舟负手而立,白发被夜风撩起一曲弧线,面具下的蓝眸斜睨过去,沐沐已再次把视线投注在眼前的景色。
"想起什么?"
沐沐顿了顿,眼睫垂下来。
"我家乡有个叫平溪的小镇。"
她说得很轻巧,不像是说一件过往的经歷,反倒像是在讲一个虚幻的故事,又或者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冬日节庆时人们会以天灯祈福,向上天许愿或祈求平安。"
不知不觉偏过头,眼前彷若浮现了曾经的光景,与漆黑中点缀着灯火的天药谷重合。
满天满空缓缓上浮的光,宛若灯火集结的银河一般。
"迷信。"
他理性的评价,沐沐耸耸肩不太在意,却听他接着道。
"像吗?"
她这才发现安子舟也同她俯视着,面具后的眼底平静,没有什么共鸣。
嘛,乡愁本难言。
"一点也不像。"
"……。"
沐沐站起身来,把斗笠戴好,对上他不解的目光,笑了。
"嗯——约莫是情怀吧。"
安子舟皱起了眉,不是因为她那令人费解的话语,而是她的表情。
一闪即逝的惆悵与落寞。
"要放吗?"
沐沐准备跃下楼时,他忽然出声道。
"欸?"
她错愕的回过头来,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安子舟依旧一脸淡漠。
平稳的音调低低的响,咬字清晰。
"你所说的,天灯。"
沐沐望他,心脏像是被什么敲击,重跳一下,有些酸,有些痒。
明明——就是个不信神明的人啊。
安子舟本认为她会应下,却见她抿住唇角的扬,摇了摇头。
"不一样的。"
她难得的没说太多,逃离似的留下他独自站在顶上。
他那日站了很久,到了宵禁,灯烛一一散去,才回了房。
那之后,安子舟常流连书阁,他翻出了从没碰过的人文地理类书籍,一目十行的读。
平溪、天灯、冬日节庆。
一直到藏书阅尽,他所寻找的事物,没有出现在任何书上。
连个相似的词都没有,跟她的过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