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真的日有所思也有所梦,这天晚上,蒋越潇又做了梦,零零碎碎,让他串不起来,偏偏某些小事刻在了脑海里。
翌日,蒋越潇伸脚扒拉闪电时,眼前闪过捧着草莓小蛋糕的栀梨;看见危叔的儿子危良时,眼前闪过怀里抱着一束薰衣草的栀梨;途径前院的草坪时,眼前又闪过他幼稚地一次次朝徐轻盈和蒋彦恒踢鸡毛毽子的画面。
那个鸡毛毽子五颜六色,鲜艳缤纷。
蒋越潇烦躁地一脚踢开草坪上的小石子,“我怎么可能做这么蠢的事情!”梦里和现实果然是反的,他们家不会一起踢毽子,徐轻盈也没梦里那么讨喜。
下午,回到别墅厅里。
蒋越潇抬起头望着墙上挂的一幅草书,梦里,这里挂了一幅全家福。
全家福里,他奶奶坐在中间,闪电趴在前面,二十来岁的他和栀梨坐在他奶奶两边,再往后则是徐轻盈和单手揽住徐轻盈的他爸。
管家见蒋越潇看了墙上的草书许久,出声询问:“小少爷,你喜欢这幅画?我让人摘下来放你卧室里?”
“不用。”蒋越潇两手插兜走上楼,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墙上的草书,撇撇嘴,“这草书真丑。”
管家:“???”
——
栀梨再次来看徐轻盈时,在大学毕业的那年。
走廊里,偶尔能碰见情绪反复无常的病人和压着他们的护工。
栀梨在门口停下,从门上的小窗往屋子里看,一床一窗一桌。
徐轻盈身上穿着病号服,坐在窗前望着树上绿叶间的鸟雀,脸上神情是栀梨很长时间不曾见过的平静。
从蒋家离开,栀梨和徐轻盈住在一个老小区的屋子里,什么赔钱货,扫把星的形容从徐轻盈口中听过许多,也见过徐轻盈许多次歇斯底里。
在徐轻盈被判定精神疾病的当天,栀梨在外婆的墓碑前坐了一下午。
“外婆,蒋叔叔说妈妈做了错事就要负责。”
“外婆,我好像学坏了。”栀梨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说出了心里话,“我一点也没有不舍得妈妈离开,还有些……”解脱似的轻松。
病房门推开。
徐轻盈看了一眼,再次低头撕着手里的纸张,嘲讽道,“你又来了,向蒋家人证明你多善良么?”
栀梨沉默地坐在床边。
两年前,她才发现从前被她给过一颗糖就热情帮忙活像个骗子的大哥哥也是蒋家人,大哥哥是蒋越潇的堂哥,也是蒋越潇派来的大哥哥。
现在,栀梨偶尔会带礼物去蒋家看望宋奶奶和蒋叔叔,至于蒋越潇,自从两个人在大学重逢,他就越来越不爱听栀梨叫他越潇哥,天天让栀梨独独叫哥就行。
徐轻盈倒不知道栀梨和蒋家的牵扯,只知道她会进来是蒋家人让她还债,还蒋越潇休克的债,那么栀梨来这里,肯定也会被蒋家人知晓。
刚来时,徐轻盈闹过骂过吼过,时间一长,人也麻木了。
徐轻盈看见栀梨指间的戒指,突然问道:“你订婚了?”
栀梨摸着戒指上那个雕刻很细致的绿翡梨子,应了声,“上大学认识的学长。”
“学长、学长。”徐轻盈喃喃念完,手指抚过另一只手空空如也的无名指。
她也是在大学遇见的第一任丈夫,准确说这是她有预谋的接近,一个家世不错的富二代,那家长辈不同意她进门也没关系,等她生下孩子总归有办法。
可是谁让那家破产了呢。
徐轻盈讽刺地笑了,她眼光还是挺好的,至少挑中的丈夫在离婚后也做到了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不打扰你。
“你当时真该留在蒋家,讨好蒋家人,我也不会那么打骂——”
“我昨天梦见了外婆。”
徐轻盈被打断,顿住话头,也停下了撕纸的手。
栀梨笑了笑,“从小外婆就说妈妈很爱我,为了让我过得好在外面很辛苦地工作赚钱,我也很坚信我有一个很爱我的妈妈,那天被您从舅舅家带走,我很开心。”
“我在梦里和外婆说,外婆,你说错了,我妈妈不爱我。”栀梨抬起眸,声音很轻,“妈,以后我不会再来看你了。”
病房的门关上,屋子里就剩下了徐轻盈一个人。
几分钟后,徐轻盈像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挥手将桌上的碎纸扫在地上,在纷飞的碎屑里神经质地大笑,“栀梨,怪就怪你不会投胎,你投不到一个真的爱你的妈妈肚子里,要是有下辈子……”
“算了,哪怕有下辈子我也不可能多爱你,你还是换个妈吧。”希望那个妈不会被你联合外人送进精神病院。
这边,栀梨刚走出院门就看见池宙从远处跑过来,额头沁着点儿薄汗。
“你上哪去了?”
“冰淇淋。”池宙将背着后面的手伸出来,一手拿着一个冰淇淋,“香芋味和草莓味,想吃哪个?”
栀梨接过草莓味的冰淇淋,“吃这个。”
林荫路上,两个人并肩往公交车站走,池宙本来想开车来,但栀梨突然很想坐公交车。
“池宙,我们下个月去旅游吧?”
“行啊,我先做小吃计划。”池宙说完,轻啧一声,“你记得保密,否则蒋越潇很可能打着你哥的名头来三人行。”
栀梨吃了一口草莓味的冰淇淋,忍不住笑,“我争取。”
阳光倾泻,坠入暮色的长街上,两道影子被拉得很长,空气中混着甜甜的草莓味和香芋味。
——
平行时空-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