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漫步在漫长的银白色的通道上,周围传来微弱的滴滴声,仿佛在耳侧,她细听时又消失了。
她摸索着墙壁,一些细碎的说话的声音振鸣。
一种陌生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样往前,直到没入通道口的纯白光线中,她暂时失去了视觉,等到再次看清时,这个房间在黑暗中只能依稀看到数个床位,她情不自禁地走到了靠窗的那张床边,墙壁上挂着一束,在黑暗中折射出光晕的洁白的花朵。
“你来了。”
昏暗的光线中,对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十分清晰。
她转头看到了一双月蓝色的眸子隐藏在黑暗中,“谁?”
在微弱的光线中,他静静地坐在那张床的床沿。
“道一,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他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在微弱的光线下,札灯看清了他的面孔,他有极为浅淡的五官,就连表情都显得格外朦胧。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他站在她面前,修长的光影投射在她身上,她仰头看了他,他的眼神始终落在她身上,就像晚风拂过初次盛开的昙花。
“这是哪里?”
他坐在她身边,柔和的声音落在她耳侧,“或许可以称为‘家’。”
“家?”
她看向了那扇窗户,外面是万古长夜。
“我的能量有限,只能为你塑造出这样的记忆景象,而在这里,智脑不会发现我们。”
她垂眸,保持缄默,又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应当记起来了,你作为0809号修复岛实验品的记忆。”
“主界律法早已在许久之前出现裂痕,修复计划应运而生,而你我,只不过是填补修复计划的民众而已。”
记起来又怎么样呢?记忆是灰白的,充满秩序和规则的,被规训的零件,重复地绞尽她们的精神,传输着所谓的修复能量。
日复一日地重复,冗长的规则,高呼的口号,永无尽头的队伍,在旷日恒久的灯光下的阴影中缄默着。
她,她们是按照这个岛的修复实验计划成为庞大的智脑运行系统的一个小小的零件。
直到0809号实验失败,这废岛同岛上所有实验品也被倾倒销毁,一切的生灵,都化为腐烂的血肉。
“怎么能够不心生怨恨呢?”
他按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我和你一样,也是实验品之一,在修复计划失败时,我的实体消散,只留有智体存在。”
她感受到他的触碰,他的指尖垂落在她的膝头,“我们是‘愚民’,‘蝼蚁’,所以我们就应当在律法的杂音中无休止地碌碌无为,直到化为祂们的养分。”
她偏头看他,他的发丝垂落在面颊上。
“在智脑的掌控范围内,存在着自由与权力靡费到可怕的程度的空间,你能想象吗?”
他看着她抬起的眼睛,“律法的掌控者们,为了保持自己的绝对权威,控制着律法,解释着律法,用无数的无辜民众的能量,修复行将就木的律法。”
“‘故乡需要你,为了故乡的复兴’,这样熟悉的话语,‘我们亲爱的家人。’”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始颤抖起来,轻声开口:
“请贡献出你的力量。”
“我们的血肉,我们的精神,融化在这样的熔炉当中,多么可恨。”
他的语调亲和而温柔,轻轻揽住了她颤抖的肩膀,像是恋人絮语一样在她耳侧轻声细语地呢喃。
她的记忆中出现,几个女孩将花一起插在墙壁的缝隙上的画面,她们面貌不一,表情生动而清晰,她们说,“小灯,我们一定要回家。”
她以为自己可以回家,她们都以为可以回家了,在役期结束之后。
“为什么有人,可以高高在上地凝视着我们在底层苦苦挣扎,将我们变成他们的花泥呢?”
他握住了她的手,“智脑要你去夺取分界诸神的力量修复自身,而你,要把你找到的力量留下来。”
“为什么是我?”
她看着他,“普通,渺小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