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山脚,雾气褪去,视野开阔,便见一辆马车停于山路口,戴笠老汉歪坐车前,闲极无聊抠脚搓泥,见到二人,吆喝一声,道:“二位仙官,这边走嗨。”
方天月道:“师弟上车。”
说好的御剑乘风呢?怎么跟里写的不一样啊?
陆卓扬不敢相信,压低声音问道:“我们坐马车去?”
方天月咳嗽两声,也压低声音道:“师兄的剑带不了两个人。”
陆卓扬:“……”说来说去都是他的错。
除去歇脚的小镇,沿途尽是连绵无尽的农田,初时陆卓扬兴致挺高,趴在窗口看着,瞧什么都新鲜无比:“师兄,去万骨峰要走多久?”
“乘马车前往,路上不做耽搁,四天足够,时间刚刚好,可以赶上仙灵大会。”
“要这么长时间啊?”陆卓扬道,“一路都是庄稼,无聊死了。”
“无聊便随我打坐。”方天月睁开眼,“每日定时打坐修行不可荒废。师弟精神得很,想必早已无甚大碍,自当恢复修行才是。”
“不想打坐。”陆卓扬道。
“随你。”方天月说罢,放缓呼吸,沉息入定。
陆卓扬无聊至极,躺了又坐起,坐起又躺下,动静极大,方天月却如老僧入定岿然不动,倒是车外老汉好心提醒道:“仙官莫要乱动,再动马车可要翻咯。”
“哦。”陆卓扬无奈,放轻动作,小心盘腿坐好。
这样无聊也不是办法,干脆跟方天月一起打个坐玩玩得了。陆卓扬回忆起原身记忆里的调息方法,默念口诀,依样画葫芦运气吐息。
气息自丹田升起,微弱,却温暖,团成一个球,沿着尚且通顺的灵脉游动。
呼——还挺舒服的。
这一坐便坐了三日,再睁眼时却是在一块大石头上。
周遭是茂密的树林,绿意盎然,一条石子小路铺设脚边,马车和赶车老汉没了踪影,方天月盘坐在小路对面的另一块大石头上,侧对着他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水,听见动静转过头,笑道:“师弟醒了。”
陆卓扬只觉睡了一个好觉,通体舒泰,伸了个懒腰,问道:“这是哪儿?”
“万骨峰的入口。”方天月朝他身后一指,然后把水袋丢给他,答道,“你睡足了三天。老人家送我们到这里便折返回去了。”
陆卓扬接住水袋,扭过头,他身后立着一块大石碑,勉强认出上面刻着的三个古体大字——万骨峰。
“原来我睡着了。”陆卓扬仰头大灌两口,然后抹了抹嘴,心虚道,“我还想着跟你一样,打个坐调个息什么的,说不定就能用法术了……谁知道会睡着。”
方天月莞尔,手指一勾,将陆卓扬乾坤袋里的长方形木盒勾出,再一勾,把盖子打开,对陆卓扬道:“既然费功夫调息了,何不试试有无效果?”
陆卓扬有些迟疑,道:“怎么试?”
方天月道:“注意力集中在其中一枚金针上,将它带到眼前。”
陆卓扬有些不确定,方天月鼓励地点了一点头。陆卓扬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将目光转向盒内金针。
他盯着其中一枚,用力极猛,都快盯成斗鸡眼了,而那枚金针仍是一动不动。
他暗道:是不是起不了作用啊?
耳边乎传一声厉喝:“集中精神!”
陆卓扬心神一凛,慌忙并去杂念,屏息凝神。
豆大的汗珠凝在额角,他半点不敢马虎,紧紧盯着盒内,只见那枚金针在原地动了动停下,紧接着又滚了滚。
陆卓扬心喜,愈发使力。却不想那金针快速抖动,突然拔身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他的眼睛!
“!!!”
陆卓扬刚学会把金针催动,还不知如何让它停下。千钧一发之际,木盒内其余十一枚金针尽数扬起,以更快的速度撞向第一枚金针。
十二枚金针尽数撞在一处,叮叮当当落在地上,距离陆卓扬不过半步距离。
此刻额间汗珠终于滑落,陆卓扬手脚俱软,瘫在地上。
他软绵绵地抹了一把脸,不忘感谢方天月,道:“谢谢师兄出手,如果不是师兄帮我,来年今天就是我的祭日了。”
方天月沉默不语,视线飘向远处,半晌答道:“……师兄方才走神了。”
此时陆陆续续有各门派弟子往山上去,陆卓扬顺着方天月视线,看见三五个漂亮女修身姿婀娜翩然远去,内心一阵绝望,道:“……这么说刚才不是师兄出手?”
方天月点头痛心反省,道:“师兄的错。后十一枚金针,怕是师弟觉察出危险,自己催动的。”
陆卓扬:“……”听上去是好事,为啥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方天月取出一包糕点,晃了晃,讨好道:“桂花糕,吃不吃?”
陆卓扬立马把伤感抛诸脑后:“吃。”
……
阴差阳错学会操控金针,也没横死当场,陆卓扬命挺大,心也挺大,和方天月一人吃了点干粮后,又精神抖擞活蹦乱跳。
两人稍事休整,向万骨峰行进。
对刚学会的技能新鲜劲正足,上山的路也不觉得累了,陆卓扬操控着一枚金针在身前身后乱窜,几次差点扎到方天月。
方天月见他兴致正高,不忍打击他的积极性,又不想被扎成刺猬,于是道:“师弟你慢慢来,师兄先一步上山,会会各门派的女修们。”
陆卓扬光顾着玩针,心不在焉地摆摆手,道:“去吧去吧。”一说话气一岔,金针又差点儿扎在方天月身上,方天月连忙加快脚步,一溜烟没了影。
陆卓扬边走边玩着金针,慢慢就落在了后头。
山路经过修缮,平整易行,道路两旁却是密密实实的林子,陆卓扬专心摆弄金针,一根不够他玩儿,于是又招出第二枚第三枚,玩得不亦乐乎,全然未觉林中悉悉索索的响动。
作者有话要说:各就各位,预备,唱——
我就站在布拉格黄昏的广场
在许愿池投下了希望
那群白鸽背对着夕阳
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布拉格的广场无人的走廊
我一个人跳着舞旋转
不远地方你远远吟唱
没有我你真的不习惯
【手动再见
☆、冤家
响动由远及近,快速向陆卓扬移动,陆卓扬发觉不对劲时,一团灰不溜秋的影子已然向他扑来。
“艾玛呀!好大的老鼠!”陆卓扬被吓了一大跳,侧身让开,心念电转之间,三枚金针偏了轨道,齐齐掉落,不偏不倚扎在灰团子上。
那灰团子发出嗷呜一声惨叫,落在地上。
陆卓扬凑上前去看,那灰团子哪是什么老鼠,却是一只胖成球的灰猫。两枚金针扎在它的屁股上,一枚则扎在尾巴尖,将它牢牢钉在地上。
这玩意不会死吧?
虽说是灰猫先扑出来吓到他,但陆卓扬没啥事,倒是灰猫受了伤,他有些过意不去,蹲下身:“你别乱动啊,我帮你把针拔了。”
灰猫似乎能听懂他的话,果真没有乱动。
陆卓扬伸出手去,还没碰到金针,身后林中又是一阵悉索,一大群人冲出来,将他和灰猫团团围住。
其中一人口中喊着“住手!”,对着陆卓扬就是一脚。
卧槽。
陆卓扬身体一歪,一屁股登在地上。
那人一袭红衣,火急火燎冲到灰猫身边,看到灰猫屁股上的伤势,顿时怒火中烧:“幺白虎受伤了!怜儿!快来查看幺白虎的伤势!”
被点名的是个女医官,背着个大木盒子快步上前,双膝跪地,恭恭敬敬替灰猫检查,手指灵巧地拔针上药:“幺白虎大人伤势不重,只是有些失血,上点金创药粉便可。”
“还好没事。”那红衣人恶向胆边生,转向陆卓扬,“都是你!”他怒气冲冲跨过来,又打算抬脚去踹。
陆卓扬有些担心胖猫的伤势,揉着屁股正起身往前凑,看起来就像送上去给人踹一般。再想躲开已经来不及,陆卓扬暗道一声倒霉,下意识别开脸。
预料中的一脚却没落在他身上,取而代之是红衣人的一声暴喝:“姜陵!你干什么?!”
“干什么?”一个清澈男声随之响起,伴着一声冷哼,“阻你伤人。”
什么?姜陵?他没听错吧?
那红衣人蓄势一脚被人挡下,退开去好几步,现在也顾不上陆卓扬,正满脸怒意地瞪着前方。
顺着他的视线,陆卓扬可算见到了《仙魔变》的第一男主角,逐云门掌门入室弟子——姜陵。
饶是见惯现代社会各种款式的明星帅哥,陆卓扬仍是要喝一声彩。不愧是第一男主角,长得太犯规了!
里是怎么形容的来着?面若皓月,色如桃花,眉如远黛,目碎晨星。
陆卓扬看书时候还吐过槽,一男的还真能长成这个德性不成?
事实证明,作者诚不欺我也!
特么就是长这样!陆卓扬,一自我感觉多良好的帅小伙,在他面前立马被比了下去……
眼前姜陵不过十八/九岁年纪,虽显痩削,却是身高腿长,足足比陆卓扬高了半个头,一袭白底蓝纹锦衣更是衬得他气宇不凡,神采飞扬。
和气急败坏的红衣人一对比,高下立现。
喜着红衣、脾气暴躁,这么标志性的特征,非逐云门掌门的宝贝儿子,李英杰莫属。
果不其然,红衣人开口又是一通咒骂:“姓姜的,别以为我爹疼你就真当自己是回事了,真算起来,你还该叫我一声师兄,别没大没小多管闲事。这小子伤了幺白虎,罪过大着呢,你这番动作,是准备替他抗了?”
姜陵未说话,站在他身边的另一清秀少年倒是按耐不住开口了:“诶,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位兄弟伤幺白虎是真,但是罪不全在他。”
“英杰师兄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不会真的忘了,到底是谁私开幺白虎的笼子逗弄,使它受了惊吓才逃跑的吧?”一口一个英杰师兄喊得顺溜,语气却是夹枪带棒。
李英杰猛地瞪向他,道:“景秋!你什么意思?”
景秋笑道:“自然是字面意思。”
“是!幺白虎的笼子确实是我开的,但是吓跑它的可不是我!是,是……”李英杰长臂一伸,指向各位师兄弟,但手指点过之处,众师兄弟却都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指尖所指。
李英杰羞恼不已。
景秋嗤笑一声,又道:“若不是找不到幺白虎,全部师兄弟都要连坐受罚,大家伙儿也不必在这林子里追跑整整一天一夜。要说罪过大的,自然是那个把幺白虎吓跑的人,你说是不是,英杰师兄?”
景秋的意思非常明显,放跑幺白虎导致它受伤的主要原因不是别人,正是李英杰自己,他却迁怒旁人,真真好笑。
李英杰无话可辨,恼羞成怒,口不择言道:“呸,不过姜陵身边的一条狗,也敢乱吠!什么玩意儿。”
同门师兄弟,说话竟是如此恶毒。此话一出,众人立时窃窃私语起来。
姜陵以手抚剑,淡淡看他一眼,道:“英杰师兄,注意言辞。”
李英杰最看不过他年纪轻轻却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孤傲模样,此时姜陵不应还好,这一接话,登时戳爆了李英杰的愤怒。这位掌门的宝贝儿子竟是二话不说,两指掐诀,祭起佩剑,直指姜陵面门!
唉呦,这是从小打小闹上升到了持械斗殴啊!
陆卓扬作为这场闹剧的导/火/索,刚点燃了火信子就被晾在一旁,这会儿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不想两人说打就打,一点缓冲都不给。
只见姜陵神色一凛,拇指向上一弹,随身佩剑斜刺冲出,与李英杰佩剑撞于一处,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双剑一触即分,两人更是各自向后退开一步,拉开架势,掐诀御剑,大概是准备真刀真枪打上一架了。
众师兄弟纷纷向后退让,女医官背着木盒子,抱着灰胖子,慢了半拍,险些被剑气伤到,陆卓扬一手托住木盒子底部,将她拉到一旁。
女医官擦了一把脸上冷汗,小声道了声谢。
陆卓扬摸了一把灰猫的脑袋,回给女医官一个傻笑:“应该的。”
场中一红一蓝两道灵光交错闪现,陆卓扬被晃得眼花缭乱,只觉得无比好看。
二人同出一门,招式相近,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姜陵以守为攻,手中留情,应付起李英杰来,绰绰有余;反观李英杰,招式凌厉咄咄逼人,在姜陵手底下走过几招却是吃力万分,明显落了下风。
他自知不敌,且战且退,使了个金蝉脱壳的把戏,朝着上山的方向,跑了。
景秋颇有些幸灾乐祸,冲着李英杰逃走方向扬声喊道:“哎呀英杰师兄,你这是去哪儿?回山也等等众师兄弟们嘛!”
“小景!”姜陵轻声喝止他。手中使个回剑诀,蓝穗长剑收住去势转了个指向,收落剑鞘之中。
景秋扬眉一笑,对众师兄弟道:“既然幺白虎已经找着了,各位师兄弟们也早点回去歇息吧。明日便是仙灵大会,可要好好养足精神才是。”
如此结果众师兄弟似早已见怪不怪,告别姜陵和景秋,三三两两朝着山上行去。怜儿怀抱灰猫,对着陆卓扬福了一福,跟在大部队后头。
这就结束了?他还没看过瘾呢。
不过人都走完了,他还留着就有点扎眼,忙摆出一副担心灰胖子的模样,低头跟在怜儿身边,混进人群。
“这位兄弟,先别走啊。”没走出两步,去路却是被人挡了。
景秋张开一臂,横在当前。
陆卓扬抬起头,露出一个不尴不尬的笑,道:“你好你好。”
景秋眉角上挑,道:“我们英杰师兄是个小心眼儿,陵师兄替你解了围,又跟英杰师兄打了一架,怕是被记恨上了,你小子怎么不说一声谢谢就想跑?”
陆卓扬:“……”替他解围是真,但是没记错的话,是眼前少年几次三番挑衅,李英杰才会恼羞成怒拔刀相向的吧?
陆卓扬抽抽嘴角,却不好和他争执,于是收敛了脸上多余的表情,认真对着景秋道了声谢谢。
景秋不依,道:“救你的是陵师兄,可不是我,要谢就谢他。”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要对未来的杀身仇人说谢谢,陆卓扬根本开不了口。他神色复杂地看向姜陵,后者却盯着地上灰猫的血迹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卓扬只想着快点了结赶紧离开,不要再与他有半分瓜葛才好,于是咬牙开口,结巴道:“谢,谢谢啊。”
谁曾想,那姜陵非但没接受陆卓扬的道歉,反而指尖向外划拉,激起地上三枚金针,冲着陆卓扬的面门扎去!
陆卓扬慌忙抬手去挡,三枚金针的针尾擦着手臂而过,并排扎入身后大树的树干里。
片刻后,衣袖上渗出三道血印子来。
陆卓扬立时吓出一头的冷汗。
“三道血口子是你欠幺白虎的,这便是两清了。”姜陵神情淡漠地看了陆卓扬一眼,弹去衣摆上的尘灰,道,“你也不必谢我。我出手阻止李英杰,不是想救你,只是不想我逐云门落下个欺负劣等修士的名声。”
劣等修士?劣等修士!
虽然灵力溃散,陆卓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是被人划进“劣等”范围,是个男人都会不爽!
不过人家操控飞剑驾轻就熟,再看看自己,玩金针都玩不顺……连反驳都没底气。陆卓扬憋着一肚子的火气,脸涨得通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场面有些难堪,景秋见差不多了,这才上前解围道:“陵师兄,时候不早了,还是赶紧回山去罢。”又对陆卓扬道,“这位兄台,告辞了。”
陆卓扬冷着脸不答。
景秋也不恼,笑了笑,拽拉一把姜陵的袖子,快步消失在陆卓扬视线之外。
陆卓扬一口老血卡在胸口,冲着两人离去方向,默默竖起中指。
作者有话要说:duang!duang!duang!
讨人嫌、惹人厌,带资进组的攻君出场了!
此处应有掌声!【你走
☆、对决
男主角和他的师弟离开了,陆卓扬却还走不了,他的三枚金针还在树上扎着呢。
第2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