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鬼在外头见到赵传炜的武器,立刻有人来转移宝娘。来了两个人,一人想到宝娘的凶悍,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不是厉害的很,饿你三天就老实了。”
宝娘饿昏了,那人随便捞起她就走。
那头,赵传炜还在和小水鬼对峙,另外有几个身手好的侍卫从村庄后方悄悄潜伏了起来,一直拿着望远镜朝这边看。这东西金贵,京城晋国公府只有一个。
为防止正面冲突,侍卫们一直在暗中观察,听候前面的命令。等见到贼人把宝娘从屋里拖了出来,侍卫们立刻按捺不住了。
带队的是世子爷的人,他权衡再三,时不我待,不能再等了。
领头者搭弓射箭,破空声响起,贼人被射倒,宝娘被扔到了地上。她感到浑身一阵疼痛,但仍旧死死咬住嘴唇,没发出一丁点声音。好在这地面是泥土的,要是换成砖头地,非磕成脑震荡不可。
院子里立刻混乱了起来,贼人们迅速聚集,外头那个小水鬼也立刻撤了回来。
孟大人大喝一声,带人就冲了进去,院子后面那几个侍卫也冲了进来。
小水鬼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宝娘放在身前,看着冲进来的赵传炜,“你的女人还要不要了?”
赵传炜见宝娘双眼紧闭,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一件破棉袄,脸上乱七八糟的,双手垂下,手指甲缝里都是泥,顿时心疼不已。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好呢,这几日没日没夜跟着侍卫们奔走,吃饭随便扒两口,睡觉都是和衣而眠。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锦袍灰扑扑的,哪里还像个贵公子,不知道的人得以为他是个要饭的。
他看向小水鬼,“你张嘴就是三十万两银子,总得商量商量。满天下谁不知道,我岳父是个穷官,别说三十万了,五万他都拿不出来。”
小水鬼眼神也冷了下来,“实话告诉你,小爷此次上京城,就想捞笔大的。要么赚满了就走,要么鱼死网破。小爷是在逃犯,还怕什么。你们不一样,个个高官厚禄,想一想,为了个小娘子丢了命,值得不值得。”
赵传炜怕激怒他,“你也知道她是个小娘子,你让我岳父拿三十万两银子来赎人,我岳父难道傻?”
小水鬼冷笑,“杨老匹夫傻不傻我不知道,就冲你们来这么多人,我知道定然没抓错人。”
宝娘被人拎着,腰有些难受,但她又不能动。因她的头是垂下的,眼缝稍微开一丁点,就能看到小水鬼正全神贯注盯着赵传炜。
赵传炜一边和小水鬼周旋,一边盯着宝娘,忽然,见她手指头轻轻动了动,他的心悬了起来。
小水鬼见对方越逼越紧,知道今日不宜再纠缠,立刻把一把刀放在宝娘脖子上,“你们都退后,给我备好马车和盘缠,放我离开。”
宝娘感觉到脖子里一阵凉意,她仍旧一动不动,眼睫毛微微动了动。
赵传炜盯着宝娘,轻轻往后挪了一步,“好,我让你走。你要钱可以,请善待她。若是等我给你筹到了钱,你却虐待她,你跑的再远,我也能追杀你。”
小水鬼咧咧嘴,“真是条汉子,可惜没出息。”
赵传炜奉承他,“谁能像龙太子你呢,见惯了风浪,我不过是个靠着父母吃白饭的书呆子而已。”
小水鬼顿时仰头哈哈大笑,那副睥睨天下的样子,仿佛他真的就是龙太子了。就在他抬头的瞬间,宝娘忽然暴起,握着他的手反向旋转半圈,迅速往前一送,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直接切在了小水鬼的大动脉上。
顿时,鲜血冲了老高,落下来全部洒在宝娘身上。小水鬼双手顿时软了下来,宝娘又被摔到了地上。
就在宝娘动手的时候,赵传炜立刻冲了上去,一把捞过她,但还是迟了一步,宝娘被小水鬼身边的人在腿上砍了一刀。
宝娘顿时痛的昏厥了过去。
等宝娘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躺在明盛园李太后的西屋里,浑身都是白色的绑带。
她的腿受了重伤,太医圣手来看过,直言宝娘的腿没有个一年半载是恢复不了的。
李太后亲自带人,给宝娘清理干净身体,见她身上被人打的遍体鳞伤,李太后哭了半天。
她逮着杨太傅一顿痛骂,“你个老贼,捅了人家的老窝,为什么不把屁股擦干净,让孩子糟这么大的罪。”
杨太傅低着头,一言不发。
宝娘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这些日子整天饿肚子,脸上瘦了许多。赵传炜一直守在她床头。
见宝娘醒了,赵传炜忙凑了过来,“宝儿,你醒了。”
宝娘头昏昏的,低声问,“这是哪里?”
赵传炜摸了摸她的脸,“你放心,这是姨妈的屋子,贼人都没了。”
宝娘勉强笑了笑,“没了就好,你有没有受伤?”
赵传炜把脸贴在她脸上,“都是我无用,让你受苦了。”
宝娘沉低声回答,“三郎,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阿爹得罪了那么多人,总会有人想反扑。我得阿爹疼爱十几年,如今为他挡些灾难,也是应该的。不说那些了,我肚子好饿啊。”
赵传炜立刻起身,端了碗粥进来,“太医说你伤了肠胃,要慢慢调养,先喝两口粥。”
赵传炜一勺一勺地喂她,宝娘感觉自己的胃终于舒服了些。
外头,杨太傅听说宝娘醒了,要进来,李太后拦住了他,“你一个老公公,进去做甚。”
杨太傅被骂的有些呆滞,“我养了她十几年,和亲爹有什么区别。”
李太后看了他一眼,“你先回去,把你家里看好,别让外头传出风言风语。宝儿被土匪捉了,总不是什么好事情。对外就说,我留她住在我这里。”
杨太傅嗯了一声,“你告诉孩子,这仇我定给她报了。”
杨太傅回去后,直接去找景仁帝。这回小水鬼闹事,杨太傅知道定然有人在后头撺掇。
杨太傅没有朋党,如今卸了吏部尚书的职位在家守孝,除了一个赵家,再没有靠山,这是他最弱的时候。若是能毁了宝娘,赵杨两家的亲事作罢,那些人就可以合起伙来攻击杨太傅。
杨太傅如果被攻击倒了,那他带回来的账册真假性就值得怀疑,许多犯官的家眷和幸存的后代就可以洗清罪名了。那些倒台的犯官,哪个上头不连着豪门贵族。景仁帝上次虽说砍了一批人,但还有很多人他压下了没有动,谁不怕他将来秋后算账呢。
谁知这小水鬼却是个呆子,虽然打过宝娘,还经常不给她饭吃,却不屑于玷污仇人之女。
宝娘奋起救了自己一命,那帮土匪都被当场解决,景仁帝又砍了几个脑袋,这才暂时平息了杨太傅的怒火。
赵传炜把家里侍卫都打发回去,他自己留在这里不走了。除了贴身洗漱他没办法照顾宝娘,其余事情他都亲历亲为。喂饭、喂药、洗脸擦手,抱她出去晒太阳,给她按摩,还每日说笑话给她听。
眼见着要过年了,李太后也要回宫。她也不能把宝娘带回宫里,仔细让人把她抬回了杨家,并留了两个人在杨家。
要过年了,赵传炜也不能留在杨家,泱泱地回赵家去了。
宝娘回到杨家后,安静地在家养伤。李太后留的那两人,照料人非常仔细,太医院的人时常来复查。杨太傅嘱咐杨默娘,让厨房每日多做些养身子的好饭菜送到栖月阁。
宝娘这回被捉了,不好大张旗鼓。景仁帝借着李太后和两位长公主的手,给了宝娘许多赏赐。又命江南新任总督,彻查各处遗留匪徒。
冬去春来,等宝娘满十五周岁的时候,她的腿终于能拆了绑带了。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好!
第61章 及笄礼儿女婚嫁
宝娘还未出阁, 腿上却受了重伤。当日匪徒那一刀,除了伤了皮肉, 还砍到了腿上的动脉, 刀的重量还敲伤了骨头。李太后命太医们一起给她诊断, 用了最好的药, 务必不能让她变成瘸子。
这样养了快三个月,终于拆了绑带。因为今天,是宝娘的及笄日。
还在陈氏的孝期内, 也不能大办。李太后忍了这些日子, 才把宝娘接走了。除了宝娘, 她把杨默娘和杨淑娘一并带走了。同时,还有李家、赵家、卫家、两位长公主家以及京中其他豪门贵族家的小娘子,当然, 还有宗室里的公主和郡主们。
宝娘今日过生,但这个生日不好张扬,李太后就请了一些小娘子们一起来玩耍。
宝娘不能走路, 坐在轮椅里。李太后对外说法是宝娘摔了一跤,伤到了腿。她前天就来了,李太后给她们姐妹三个准备了许多春季的衣裳。【公/众/号:xnttaa】
杨默娘和杨淑娘见到李太后, 脚都没地方站了,规矩的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去。
杨默娘心里告诉自己, 这才是真正的太太,庶女见了嫡母,要恭敬。杨淑娘想着陈姨娘去年在杨太傅葬礼上的疯言疯语, 决定回去继续把陈姨娘再养胖一些。
李太后让杨家两个庶女陪着宝娘住在一起,她要在明盛园办春日宴,多邀请些小娘子也没错。
宝娘今日头上插了根碧玉簪子,这簪子是李太后给的,上好的材料,真正的内敛奢华。
二月底的京城,渐渐回暖。明盛园里有些树木开始有了绿意,杨默娘和杨淑娘推着姐姐,在园子里走,和各家的小娘子们打招呼。
春风习习,杨柳飘飘。
没过多久,各家又来了许多小郎君,这场春日相亲宴,宝娘和两个妹妹都是看客。
赵传炜今日穿得异常体面,宝娘看了后眯着眼睛笑,这么好看的少年郎,以后就是她碗里的人了。
赵传炜和两个姨妹打招呼,接过轮椅,推着宝娘在花园子里的小径上慢慢走。
她看了看宝娘头上的簪子,“宝儿今日及笄了。”
宝娘轻笑,“喊姐姐。”
赵传炜顿时红了脸,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夫为妻纲。”
宝娘斜睨了他一眼,“你是要跟我说规矩吗?”
赵传炜立刻陪笑,“没有的事,你就是规矩。”
宝娘也不再逼着他喊姐姐,问了问学堂里的事情,说完了学堂,二人又一起赏景色。杨默娘和妹妹不远不近地跟着,既不会打扰到他们,也不会让人家觉得赵传炜和宝娘单独相处。
等办完了宝娘的及笄礼,日子过的飞快。天刚刚开始热的时候,宝娘能自己走动了,但还有些一瘸一拐。好在她不是住在家里,就是在明盛园,瘸腿也不用怕人笑话。
李太后长住明盛园,除了重大节日,基本上不怎么回宫。一来避开那群凶猛的儿媳妇们,二来在外更自由。杨太傅仍旧每隔十天往明盛园去一趟,李太后会在他饭食里掺一些荤食,他默不作声都吃了。
景仁帝睁只眼闭只眼,李太后的一应奉养都是上等。
日月窗间过马,一眨眼,就入了秋。宝娘终于不再一瘸一拐,身上的也都好了。
重阳节前两日,赵家来杨家下聘礼。
晋国公夫人李氏去年过年时送回来了许多东西和钱财,让大儿媳王氏置办聘礼。
王氏忙忙碌碌了□□个月,终于置办出了一份像样的聘礼。
那天,赵家吹吹打打,抬着几十台聘礼沿着内城绕了一圈才到了杨府。
方家夫妇和李世子夫妇这回都跟着来了,晋国公夫妇不在,世子爷是长兄,全权代为操办。赵传炜被王氏打扮的像只花孔雀一样,只管跟在后头让人参观。
陈氏一年的孝期已经过去了,宝娘是孙女,勉强也算出了孝,杨玉昆被杨太傅打发回南边读书去了。杨府里清清静静的,杨太傅仍旧住在外院做和尚,两个姨娘各自带着儿女住在自己的院子里,陈氏的院子和莫氏的院子都封了起来。
今日赵家来下聘,杨太傅把杨玉桥夫妇叫了过来帮忙。杨氏族人来了许多人,杨太傅又请了魏大人和过去的同僚下属们一起来,整个场面热热闹闹的。反倒是宝娘自己,被杨玉桥家的关在了栖月阁,不许她出去。
赵家的聘礼真丰厚啊,吃的穿的用的,金的银的玉的,宝石翡翠玛瑙珍珠,折算起来,少说值个几万银子,看的宾客们啧啧咂舌。
杨太傅想到赵传炜是自己亲儿子,赵家的聘礼这样厚,他只能从嫁妆上补贴一下两个孩子,但杨太傅可不像赵家那样有钱。
杨太傅想到自己身上的伤和宝娘身上的伤,把目光盯向了皇城。他没钱,但景仁帝有钱啊。这两年赋税涨了那么多,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回来,景仁帝连个屁都没赏。
下聘的流程各家都一样,到了吃晌午饭的时候,赵传炜偷偷溜了过来。
他才一进栖月阁,丫头们笑嘻嘻地你推我我推你。
喜鹊笑着把赵传炜领进了宝娘的正屋,然后自己找个小板凳坐在门口。
宝娘正吃饭呢,见他进来,对他招手,“你吃过了没?”
赵传额拿起旁边的一只小汤碗,“随便吃了两口,我酒量小,不敢久留,大哥给我打掩护,让我溜了。”
宝娘递给他一双干净筷子,“我这里饭菜简单些,你再吃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