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罗霍夫耸了耸肩膀,然后落座。他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用一种轻快的口吻说:“先说明我不需要您让我。”
“我从不是那么慷慨的人,上尉。”安德烈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擅长去观察别人,在他觉得对方值得这么做的时候,因为通常来说大部分人的脑袋都总是在思索一些繁琐却让人乏味又疲惫的事情,但这位多罗霍夫,没落的贵族后裔,那狡猾的眼睛和总是不老实的话语虽然偶尔会让人不满,但的确不会让人无聊。
猫喜欢逮耗子,但如果只是一只看见了猫就会吓傻了的耗子可不值得花费什么精力。而多罗霍夫上尉,绝对是耗子中的猫。
“请吧。”安德烈收敛那些思绪,开始专注的对待着这场博弈。
十分钟后,当棋局呈现出一种令阿纳托利打哈欠的缓慢状态时,他决定离开这两个乏味的人,就算是去找安德烈那位时而面瘫的娃娃脸副官都比看两个老头子下棋要好得多。没错,尽管只是几岁的差距,但阿纳托利一向认为他属于年轻人那一拨,而那两只,哼哼,绝对的老年组。
“完美的假象啊,上尉。”
多罗霍夫嘴角含笑,带着厚茧的手指移动了手里的棋子。
“不,阁下,它只是到了属于它的地方。”
安德烈看着棋盘上被牺牲的棋子,眼神不自觉有一丝怜悯,仿佛那是被牺牲的士兵一样。
“卒子也有它存在的价值的,上尉。”黑发的男人沉声说着,抬眼看着对方,而后者耸了耸肩膀。
“我正在向您展示,阁下,您应该比我更明白,有些牺牲原本就是必须的,只是,为了胜利而已。”
安德烈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木桌,薄唇开阖着,“您说的没错。”
多罗霍夫想要露出一个假笑来同意对方,但安德烈的下一句话又令他放弃了那么做。
“可是,那并不意味着也许你真的懂得牺牲哪一个是必须的。”
在他这句话落地的时候,棋子一个轻易的移动就瞬间改变了格局。而多罗霍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唾手可得的胜利到了他人的手上,牢牢的。但他在僵硬了一下之后又很快的让自己看上去恢复成了常态,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只是一盘棋而已。”
安德烈审视着对方,对他得到的胜利不再投向任何一个眼神,而是全神贯注的盯着男人的眼睛。
“有的时候太聪明可不是好事,上尉。”
“多谢提醒,阁下,但显然你我都知道,太过愚笨才是一种悲哀。”多罗霍夫终于忍不住有些呛声了,但很快他又在心里后悔。
黑发男人站了起来,背着手走了两步。马靴在泥地上浅浅的陷了进去,留下一个个的脚印。
“你是个聪明人,上尉。”安德烈微微侧转着身子看向对方,眼神里带着嘉许,又似乎隐隐的,带着一丝警告的味道。
“这场战争不是个人的。”
多罗霍夫同样站了起来,他的双手在垂落的两侧上握了起来,然后又松开。脸上的表情始终展现着一个微笑。
“假如您与我处于同样的位置,也许您就不会如此了。”
是啊,这个人怎么会明白呢?
他可是老博尔孔斯基公爵的儿子,那个有着“普鲁士国王”的将军的儿子。他生来就高高在上,名誉,财富,只要他想,他就能够轻易的拥有一切。这种人怎么会理解那种空有破落名誉却无力多支付得起一个仆人费用的家族的悲哀。
荣誉,头衔,一切都是空话。即使在他们偶尔谈论到那些立下汗马功劳的人时,最多发出几阵唏嘘的声音,谁会在乎那些孤儿寡母是否真的吃饱了饭呢?
“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阁下。”男人微笑着说道,完美的,毫无可挑剔之处。
安德烈望着那个那人离开他的帐篷,然后,再一次的拧起了眉毛。
他继续在原地踱步,比起先前的焦虑,现在就更加沉重起来了。
他欣赏那位多罗霍夫,那是像豹子一样敏捷的男人。如果换个地方,他也许会对那人时不时的滥交作风嗤之以鼻,但这又完全不影响他看中他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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