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这一次……
“对不起。”
他的一记手刀,让毫无防备的她软软跌进怀里。
薄御嘱咐向燕:“带她出城,召集京州所在的鬼岛人马,速去速回。”
“属下听令!”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无边夜色中,薄御眼底的眷恋也渐渐冷却。白色长衫坠地,打开门的时候,他已换上玄色劲装,腰间佩剑划过凛冽寒光。
守护莲国,是皇家子孙的职责,从出生那一刻起便不可推卸。
无论云樱口中的沈炎究竟有多强大,准备了何等不可抵御的武器,他都要堂堂正正,凛然面对!
……
夜深。
万家灯火熄灭,龙城陷入绵长的沉睡。
浓墨般的黑夜,城门之上却燃起火把,将士们搭起箭,静候敌军到来。
沈炎悠闲地坐在马背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讽笑道:“知道我要攻城的消息又如何?真以为这些破箭能伤我毫厘?愚蠢的古人!”
身旁的季鸿脸色凝重,运筹帷幄等来这一日,压在心上的巨石却并未轻松几分。
沈炎拍拍他的肩膀:“开心点儿,看哥为你打下江山。”
他回头,扬声,一字一顿:“攻城!”
一排排大炮推去前排,黑洞洞的窟窿对准城门之上的弓箭手,好似一张张大笑着的嘴,充满嘲讽。
哄——
一瞬间,天摇地晃。
坚固的城墙顷刻间残缺不全,朱红色的硕大城门破败着倒塌。
正对着城门的季鸿,和城门后的季将军对上视线。
父子相望,彼此心底都泛起波澜。
苍老的手攥紧□□,直指季鸿眉心:“狗贼!我季家世世代代效忠君王,绝不允许你来败坏我季家名声!”
他骑马奔来,季鸿迎面而上。
□□与剑,擦出隐约火光。
相似的眉目,同样挣扎心痛的表情。
“不孝子!我季云天为国卖命,怎养出你这等狗贼!简直是我季家耻辱!”
“季家季家季家!成天就是季家!我受够了季家少将军的身份!我根本就不是你儿子!我也无需因此感到羞辱!你儿子早死了!死在三年前的暑月!死在多年的愧疚自责中!我是季鸿!我是21世纪的季鸿!我不是你儿子!”
积攒了多年的情绪,似决堤洪流,浩浩荡荡涌出来。
“我爹是季盛,我娘是舒柔,根本不是什么季云天李碧珠,我受够了!受够这一切了!什么君臣什么责任,都是狗屁!到头来连心爱的女人都失去了,我他妈还怕失去什么?!”
他从腰间抽出火铳,直指季云天的心口,只要扣下扳机,他就能彻底从季家少将军的身份中逃离。
可为什么,面前却闪过父亲温淡却慈爱的笑,母亲满是暖意的眼。
为什么…下不去手?
明明是如此简单的事。
额角渗出细细的汗,季鸿紧咬牙关,食指颤抖得厉害。
季云天眼底掠过一丝痛楚,但责任大于天,他坐上将军的位置,就要为全天下的百姓考虑,他没有犹豫地,用□□狠狠将季鸿扫下马。
“季公子!”
混乱中,有谁拉了他一把,旋即一声枪响在耳边炸开。
他惊惶地看过去,马背上的人被震下去,却死握□□,不肯放手。
季云天的肩头是迅速漫开的血窟窿,□□置地,他艰难地站起身,宛若永不倒下的高塔:“不管你使的什么把戏,我季云天都不会放你们过去!”
炮声和枪声四起。
火光似要燃到天幕深处去。
无数次地扣动扳机,无数次地看血花坠地,季鸿的那双眼,已近乎麻木。
一直端坐后方的沈炎,见状并未阻止。
他知道,季鸿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而这场战争,或是让他彻底放下那份纠结,或是让他沉入痛苦的深渊,永远挣扎。
那是他心里的魔,只能他自己来抗。
……
“城门失守!城门失守!城门失守!”
层叠的尸体里,季云天强撑着不肯倒下,他半跪在地上,掀起满是血迹的眼帘,看向一脸冷酷的儿子,心口不住绞痛。
从何时起,季鸿再不是那个顽皮明朗的少年,眼底只有挣扎、痛苦,和洗不掉的绝望。
最疼爱的小儿子不再快乐、误入歧途,都是他做父亲的失职,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