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纯的』,你们用了会死人的。」
纯的?听到这个回答,静露和奈特同时愣住,而老张等人则看出他们的困惑,彼此互视后嘿嘿笑了出来,这些人有时候会出现一些奇怪的幽默感。
「你们的研究员应该懂吧?等他恢復后再说吧!」老张指着努伊休息的房间说,「我们不是不愿意交换资讯,而是这种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对谈会比较好。」
于是他们没有再进一步发问。夜已深,他们预计凌晨出发前往大坑山安全区,那里有老张等人口中的『国光二号疫苗』,是适合一般民眾施打的普及疫苗,副作用低,也是目前政府规定新生儿必须施打的疫苗之一。
『国光二号疫苗』──简称『国二』……这是什么中二到爆的简称啊!?静露一边在水盆里搓洗吸满了血水的棉布,一边在心里嘀咕着。她这次月事的量实在太多,刚刚睡前不得不向老张又要了几片乾净的纱布,在奈特的陪同下到浴室换洗。
阿程刚刚兴高采烈地跑来,将他的紧急用纱布整捆塞给她──她感觉到奈特站在一旁克制着脾气没有发作,这让她有些不安,但又觉得现在的状况逼不得已……奈特会理解的,他要胆敢对她的月经发火,她发誓她会拿吸满经血的纱布塞他的嘴!
啊,莫名其妙火气就来了,真讨厌。
将自己打理乾净后,她拉开门,跟奈特肩并肩走向通铺卧房。
两人都没有说话,这个屋簷下,听得懂英文的人可不只有他们,老张从救起他们到后来反覆变换的态度更让人无法放心。那个大叔刚开始说要把奈特和努伊杀掉,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再来,刚才那一段中英交杂的对话里,明显透漏了『台湾对殭尸病毒的理解,远高于澳洲任何一个城镇』──他们连疫苗都有了,但解药呢?当初在卡珀西亚号上听到的传闻,那个宣称已经研发出殭尸病毒解药配方的海岛国家,真的是台湾吗?
而最让静露担心的点,则是『台湾有没有出现变异种殭尸』。
依照努伊之前的说法,变异种殭尸病毒──又称b型病毒,是一种完全无视抗体的可怕绝症──无论是不是抗体人,一旦被变异种感染就玩完了。台湾的国二疫苗有办法防得过b型病毒吗?
太多问题需要担心了。
眾人已经熄灯入睡,守夜的是那位叫小毕的男子。奈特让静露躺在自己和努伊中间,他身后则睡着那个频频对静露示好的台湾男人,他敏锐的察觉到那傢伙还没睡着,呼吸太浅,而且那恼人的视线就胶着在自己的后脑勺上。
那傢伙叫什么去了?程?很好,这发音不难,他会记住的。
等搞清楚了这座岛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最需要烦恼的就是该怎么回澳洲,他可不想让静露待在这鬼地方──生育率?土瓮从来没有这个问题。
入夜的山上微凉,静露有些畏冷的往他怀里缩,那依赖的动作让他安心地收拢双臂,将她紧紧抱着。她蓬乱的长发散发着浴室那块肥皂的味道,但还是闻得到她原本就有的淡淡香味──他深深吸了一口,让她的味道填满自己胸肺。
背后那傢伙屏住了气息,他满意的勾唇,决定闔上眼,睡个好觉。
※※※※
清晨,他们简单吃了早餐,努伊的状况比昨天好了许多,走路也比较有力了,但眾人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因为静露告诉他们──努伊没有受训的经验。
「没有受训?什么意思?」阿猴拔高声音,满脸不可思议,「你们嫌人口太多是不是,研究员不用受训?」
静露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生气,他的说法不公平,他并不知道努伊经歷过什么,但她选择保持缄默无视,好突显他的大惊小怪。
小毕就淡定许多。
「我跟阿程负责金毛仔。」他拍了拍阿程的肩膀,对老张说道。
「好。」老张点头,转身对静露和奈特吩咐:「两位走在中间就自己小心些了,遇到那些东西不用强出头,我们会处理,你们只要跟好就好。」
「瞭解了。」
「有什么紧急状况,出声就好,不用做多馀的动作。」
奈特对这个交代皱眉,但仍是点头同意了。
他们把装备整里收齐、关好门窗,然后将山屋周围的陷阱全检查过一遍后,由老张领着眾人迅速下山。
一路上几乎没什么转弯,大清早的也很安静,他们幸运的在前三公里没有遇到任何殭尸。
然后,他们来到那座高达十多公尺的高架路下。斑驳失修的高架桥上长了满满的青苔植物,有些藤蔓甚至延伸到地面,老张在树丛里掏捞了一阵,拉出一条绳梯。
「上去囉。」他说完,便率先爬了上去。
都不用先确认过吗?静露迟疑的同时,后头的阿猴已经不耐烦了。
「快上去啊,发什么呆?」
她回神,看到老张已经爬到顶层,翻过围墙爬了进去,连忙赶紧跟上。
突然,上方传来一声闷哼。
『嘎吼!!』
「下头的快上来喔!」是老张的声音,听起来很悠哉,悠哉过头了。
静露连紧张的情绪都还没起来,就听见『喀咔』两声,然后团东西像垃圾一样从上面被拋了下来──
是一隻殭尸──那东西的脸从她旁边掠过──然后『砰』地掉落地面。
「夭寿喔,怎么上去的?」阿猴看了那被摧残过后的殭尸残骸。
「可能有闸道口的墙出现漏洞了,该全线检查了。」老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殿后的努伊在阿程和小毕的帮忙下顺利爬上绳梯,在高架桥上跟他们会合后,他们开始往北走:一路上都看不到招牌,也没有废弃车子,跟澳洲雷同,所有金属物全被拆光了,只剩下油漆或喷漆留下的字跡,或木牌、石牌显示路段和出口。
这是是环中路,静露有印象,爸爸以前开车在这里,就常发牢骚,说环中路的限速太低了,慢了反而危险……
日头已上青天,阳光终于照清了整片市区的景色。
那分震惊不知该如何形容,静露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脏旧破烂的高楼大厦、屋瓦残破的民房、一片毁败的灰褐色之中,窜出一丛丛的绿,好像绿色的土石流,淹没掩盖着整个城市,那些都是她曾看过的高楼、是她曾经过的屋舍,那些都是她曾以为自己会看一辈子的景色……全变了。
全变了。
当初穿越到澳洲,她都还没这种感觉过──所有尘封已久的往事突然就像细碎的雪片般狂刮过她身畔,家人的身影、挚友的笑顏、学姊的影像……但她什么也没抓住……她能找谁倾诉呢?现在充塞在胸口的这股酸闷感受,又有谁能理解?
那些熟悉的声音,那些彷彿还能震动耳膜的城市喧嚣呢?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还看得见好久好久以前的车水马龙。
『啾咿──啾──』一隻大鸟从他们上头飞过。
「是大冠鷲耶。」阿程讚叹了一声,「干,超帅的。」
「怎么会飞到平地来?」
「阿灾(我哪知)?找食物吧。」
太阳越来越热,他们中途只停下来两次,让努伊喝水休息,并检查他的身体状态,
他们开始转弯向东,又走了好一阵子,静露看到了棒球场,台中的洲际棒球场──那个每次都被学姊说丑不拉基的建筑物。
『丑死了,什么废弃钢架弄出来的东西?八爪博士都还比它有美感咧!』
『唉唷旁边那颗蛋是怎样?老天爷吃饭掉出来的水煮蛋吗?会发霉吗?』
学姊的声音在脑海清晰浮现,她会心一笑。
一边保持速度前行,她看着渐渐消失在眼界里的那栋建筑物,如今已绿丛满佈,几乎看不清原样。
学姊,它真的发霉了……她想,忍不住轻抿嘴唇,在心底微笑。
※※※※
他们又走过了几个闸道口,老张顺便检查了一下,但都没有破洞。
「可能从南面上来的。」小毕推测。
老张皱紧眉头,嘴边叨唸着「看来月底前不能休假了……」之类的句子。
然后,他们经过一片破烂的高墙,看起来像巨大的管子切半的设计,静露想起来那是隔音墙,有些经过重要地段的快速路会放这东西……
「医院啊,这边过去就是了。」老张看见静露在张望,他努了努隔音墙的另一头,「可惜,当年这边抢不回来,抢回来了也难维持,索性就把能搬的搬到大坑那边的大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