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门口的保镖已经见过郑许然一次,这次放行的比上回更加干脆。只是他们仍然紧紧的守在房门外面,甚至病床窗户下边小花园里都有个人在盯着。
这样严密的监禁,慕辞实在想不到郑许然能有什么办法帮他逃出去。
郑许然关上了门,提着一个小箱子走到了病床边上,慕辞的目光下意识落在那个箱子上,疑惑道:“这是什么?”
郑许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影响活动吗?”
慕辞愣了一下,他下意识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轻轻摇了摇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绷带也拆了,不碍事了。”
这也是他日渐焦急的原因,一旦医生认定他完全康复,顾淮就会把他接回那个固若金汤的顾家。那种戒备严明的地方,混得出去一次,就绝对逃不出去第二次。
所以今天郑许然能来,慕辞是松了一口气的。
郑许然点了点头,将小箱子放在桌子上。
那个箱子是深灰色的,带着黑色的边缘,锁扣严密紧合,只见郑许然纤长的指尖拨弄了两下,箱子便弹开了。
慕辞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不由得呼吸一滞——那里面竟然是整整齐齐的摆了两张脸,准确的说,是人皮面具,两张熟悉的面孔,即使因为平铺的原因有些变形,慕辞也能认出来,那是自己和郑许然的脸。
“准备这个花了点儿时间,所以现在才来。”郑许然带着薄丝手套,小心翼翼的将面具从箱子中拿出来,又拿了一瓶特殊的药水,“这东西戴上要费些时间,事不宜迟,赶紧动手。”
他的手贴近了慕辞的脸,慕辞却向后退了一下,垂着眼帘看向干净的床单。
“你要我装作你,走出去是吗?”
“……很明显是这样的。”
慕辞的手猛然抓紧了床单,嗓音低低的,“太危险了,顾淮早晚会发现你是假的,景政那边也会发觉,顾淮找不到我,一定会把怒火发在你身上,到时候你该怎么办?景政他,他会保下你吗?”
慕辞是很想离开,但绝不能建立在别人牺牲的基础上。而且那个景政,慕辞不信任他,万一事发之后顾淮要郑许然的命,景政会护着他吗?
这太冒险了,郑许然是个好人,慕辞不能把他往火坑里推。
郑许然在片刻之后便对慕辞的担忧心领神会,他眼神晦暗不明,忽然又低声笑了,“原来被人的担心的感觉是这样的。”
“郑许然……”慕辞心中百味陈杂,他的脸色愈法苍白了几分,在日光下几近透明。
“不用担心。”郑许然继续开始弄手里的面具,“我好歹是景家的人,顾总就是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他最多把我交给景家,让景政来处置,应该没什么事儿的。”
怎么可能没事,慕辞紧紧的皱起了眉,上次他都亲眼看见了,不过是弄错了一个订单,就被那样狠毒的惩罚,景政的手段简直令人发指。
慕辞心事重重的想着,忽然感觉眉间一凉,郑许然不知何时正在他脸色抹着那种奇怪的药水,顺便用手指抚平了他的眉头。
“别皱眉了,不适合你。”郑许然一边涂着药,一边淡淡的道,“你身上总有这种感觉,让人觉得你就应该是被人照顾着,宠着的,你应当快乐,自由的生活,脸上不该有愁容。”
“我挺羡慕你的。”郑许然再次重复了这句话,便将自己那张面具慢慢的贴在了慕辞脸上。
慕辞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摇头,“那也不能让你留下来,承受他的怒气。”
郑许然思考了一下,再三确认,“你是真的想离开顾家吧?”
“我是想走,但是也不能……”
郑许然脸上忽然露出一点儿狡黠的笑容,简直不像他。他轻声说道:“那你今天要是不听话,我就向顾总揭发你想逃走的事情喽。”
“……”慕辞一时梗住了,就这么一愣神的时候,郑许然已经将面具戴在了他脸上。
郑许然进了洗手间,洗净了手,开始对着镜子贴慕辞那张面具。
看看他的狗干了什么好事!
慕辞扭头看向墙上的镜子,一时有些失神。镜子里是完完全全的郑许然的脸,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慕辞还是觉得有点儿诡异。他试着笑了一下,镜子里的人也笑了,并不见任何僵硬,看来人皮面具的质量很好。
他明白的,郑许然是真的因为那次萍水相逢的相助而竭尽全力的来帮他逃走了。刚才那通令人哭笑不得的威胁也不过是劝他离开罢了……
不多时,郑许然从里间出来,开始脱衣服,“好了,把衣服换了,快点儿,再拖下去外面就要发觉不对劲了。”
慕辞犹豫的解着衣服,郑许然有点儿急了,干脆上手扒了慕辞的病号服,把自己的浅色薄毛衫外套和衬衫扔给他。
两个人的身量基本上差不多,一样的纤瘦修长,再加上做工精良的面具,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暴露的是慕辞的长发,郑许然拿出一顶长长的假发戴上,然后给
', ' ')('慕辞扣上了一顶帽子,将长发蓄在里面。现在的天气基本转暖,这样的打扮还算合乎时节,并无违和感。
郑许然从兜里掏出个手机和钱包给他,仔细的叮嘱道:“别用你自己的手机,里面肯定有定位,钱包里有现金,你用来买票,还有一张我私人的银行卡,景政都不知道的,密码是……”
慕辞懵懵然的盯着郑许然的嘴唇一张一合,有点儿跟不上。他的常识还是太匮乏了,光是一个定位就让他理解了好久。
最后郑许然把这些东西全都塞进小箱子里,交给慕辞,轻轻的叹了口气,“行了,你走吧。”
慕辞看着他,就好像在照镜子一样,感觉有些奇怪而荒诞不经,他还是不放心,临阵退缩,“可是,万一…这样,你把你的手机号给我,我们保持联系,万一顾淮为难你,你就打电话给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郑许然轻轻笑了,似乎是很无奈又包容的,对待自家小孩一样,扯了张便利贴写了一串号码,放到了慕辞口袋中,“号码给你了,现在放心了吗?”
慕辞点了点头,十分宝贝的按了按自己的衣袋,认真的看向郑许然,“出事了一定要给我电话,我绝对会回来救你的。”
郑许然简直忍俊不禁,他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冲他招了招手,“好了,快走吧。”
慕辞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是仓促的点了点头,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提着箱子走了出去。
外面的保镖见他出来,都微微恭了恭身,“郑先生,要走了吗?”
慕辞不敢说话,低低的嗯了一声,他甚至不敢回头,怕自己暴露马脚,辜负了郑许然一番苦心。他压低了帽檐,急匆匆地走了。
在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不久,保镖立刻从门缝中往里窥视了一眼,见“慕辞”静静的坐在床边喝水,才松了口气,继续笔直的站在门口,丝毫不知屋里的人早已偷梁换柱,狸猫换太子。
……
郑许然是开车来的,慕辞不会开,也没有驾照,只好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出发去汽车站。
等到医院完全落到了身后,慕辞才敢摘了帽子,长长的出了口气。长发倾泻而下,如同绸缎一般光滑,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兄弟,你是演员吗?”
慕辞没心情跟人聊天,敷衍的摇了摇头,就盯着窗外看。车窗外熙熙攘攘,芸芸众生,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倏然就不见了。
……
晚饭的时候顾淮准时拎着家里厨师精心搭配的营养餐进来了,一边换鞋一边恬不知耻的道:“今天带了你喜欢吃的,顺便晚上陪你睡一晚,不用独守空房了,高不高兴?”
郑许然扭过头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他根本没有说话,顾淮的脸色却变了,放下手里的餐盒大步上前,直接抓起了郑许然的手,微微掂量了一下,又伸手去摸郑许然的耳根。
果然,摸到了一个怪异的,小小的突起。
顾淮眼神一冷,大手直接掐着郑许然的脖子将他重重的扔在坚硬的地板上,厉声质问:“慕辞呢?你把他弄到哪去了?!”
郑许然被毫不留情的扔到地上,摔得绝对不轻,一时半会儿还站不起来。于是他干脆就没站起来,坐在地上仰着头看向阴沉的顾淮,不知为何忽然一笑,“顾总真是好眼力,光是看我一眼,就察觉出来了。”
顾淮认出了他的声音,眼神愈发阴鸷,“郑许然,别以为你是景家的人我就不敢动你,你到底把慕辞弄到哪儿去了?!”
郑许然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低声道:“这个点儿,应该已经不在本省了吧?顾总,您跟景政一样的,总是目中无人肆意妄为,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我自己是挣脱不了了,但是慕辞可以,他绝不是你笼子里的小鸟。”
他慢慢的将自己的面具一点儿一点儿的撕下来,露出原本的面目。顾淮诧异的发现这人脸上竟然带着一些冷然,甚至是轻松和期冀,好像逃走的那个不是慕辞,而是他自己一般。
顾淮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冷静下来,拿出电话吩咐下几个命令。
“立刻和那边联系,在所有出省的国道设立关卡,每个口都要安排我们的人,仔细排查!”
“分一部分人在本省巡查,也许他还没出省。医院的保镖干什么吃的?!把大门的监控都给我查一遍!看看他从哪个方向走的!”
“通知景政一声,看看他的狗干了什么好事!”
顾淮死死的捏着手机,按灭了屏幕,低头冷厉的盯了郑许然一眼,咬牙切齿得几近狠毒,“我不杀你,但别以为你落到景政手里会好过。”
郑许然只是闭上了眼,没再言语。
……
慕辞头一回坐人满为患的大客车,从生理上就不太适应,心里担心着留在病房的郑许然,也不好受。他把头靠在车窗上,面无表情的盯着窗外。
人皮面具早在汽车站的卫生间里就撕下来了,现在玻璃上倒映着的是慕辞的脸。
已经出省了,夕阳坨红如
', ' ')('醉,像是掺了橙色的朱砂。
前座的阿姨在给自己的朋友们分发橘子,顺手递给慕辞一个。
慕辞轻轻的道了谢,只是把橘子拿在手里,并没吃,心事重重的。
他在考虑要不要给郑许然打个电话,拿起手机却又放下了,手指焦虑的捏着衣兜里的写着号码的纸条,又怕给揉烂了看不清字,慕辞就赶紧掏出来,先在手机里存了下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客车停了,慕辞提着箱子下了车,站在完全陌生的街道上,看着天色渐渐的暗下来,一时间竟是茫然无措……
似是故人来
他迷茫的向左右看了看,才下定决心向前走了。他没有身份证,找个住的地方很不容易,一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夜鸟归巢,快到半夜的时候,慕辞才勉强在小巷子里找到了个不用身份证的小旅馆,住了下来。
其中还有一个尴尬的小插曲,那小旅馆的老板娘一脸神秘的告诉他可以安排特殊上门服务,慕辞不知道什么是特殊服务,他只是很累,坐了一天的车,又疲惫又心忧,只想扑倒床上睡一觉,所以婉拒了老板娘的‘好意’。
结果老板娘促狭的打量了慕辞几眼,各种明示暗示,“我们这里也有男的,您看……?”
慕辞一瞬间明白了,瞬间从脸红到脖子根,他抓起身边的小箱子,逃也似的飞奔到了二楼,进了房间啪地一声拍上了门。
老板娘嘀咕嘀咕,“不要就不要呗,这么慌张做什么?”不过看人家那个长相,恐怕就算真的招嫖了,那小姐还得倒给钱。
房间里的床已经铺好了,虽然狭窄而朴素,但是胜在干净,要是太豪华的酒店,恐怕也没法不查明身份就入住。
慕辞把东西放下,开始脱衣服。他本想直接就睡的,可之前的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拖着困乏的身子噤了浴室。
小旅馆的设备还很古老,淋浴间是黄铜的喷头和把手。慕辞之前住在顾家,顾淮也只教过他怎么使用恒温淋浴器,面前这种需要手动调节的东西,显然没法按几个按钮就能出热水。
慕辞茫然的站了一会儿,才试探的伸手去拧动黄铜把手,喷洒而出的凉水当头浇下,冲了个透心凉。
这时候乍暖还寒,晚上尤其冷,屋里也没烧暖气,慕辞头发上挂着水,极其可怜的打了个喷嚏。
第二天慕辞就开始出去找出租屋,他在小旅馆付了三天的房费,也像无头苍蝇一般找了三天的出租屋,最后一天终于福从天降,碰见一个在读大学生找合租的舍友。
这是个大四学生,在备考研究生,学校图书馆自习室过于拥堵如同春运火车站,所以他想在校外找个安心上自习的地方,正好碰上同时在找房子的慕辞。
慕辞这人无论放在哪儿都如同一块品相极好的暖玉,十分的引人眼球。
该大学生多年连任外貌协会主席,秉承着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只要好看就行的优良传统,一下子就被慕辞的颜值所吸引了,当下便提出要和他一起合租。
慕辞没有身份证,顺利租房的唯一途径就是让大学生租下房子,自己在悄摸摸的住进来,每月给他一半房费。
他把自己这个主意告诉了大学生,心里还有点儿忐忑,怕被人当成了在逃的通缉犯。没想到这位受了十几年安全教育的大学生毫不在意的一挥手,一点儿也没多想的同意了。
他伸出手去与慕辞握手,“那以后就是舍友了,合租愉快,我叫巫明。”
这个姓氏很少见,慕辞想起了从前的一个故人,忍不住打量了他几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