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接近无声的衝破唇瓣,转回头面向那三个男人,尤其是直视稻禾的双眼,「我绝对不走!」
「就算有人会死,那死的也不能是他们!」暗自鼻酸,强撑倔强。
稻禾一顿,「……我明白了。」你的选择,轮回九世,身销魂灭,一贯不改的选择,这已经不能叫作固执,「事到如今,你也有了你的执念。」叹息。
我的执念,我的意义,就是他们,缺一不可。
我逞强的闭了闭眼,颤巍巍地吸了口气,踩下恐惧,重新睁眼,又是那个杏眼明澈,信念坚定的张梓,「管他是什么亲王还是屁王,放马过来!」
『走开!不准伤害牠,我不会让你们伤害牠的!』瘦小的背影挡在魔化的巨狼之前,挥舞不具攻击力又可笑食材袋子,试图阻止士兵们的狙杀,而在那个女人对面的是,不近人情的狼王。
『所以只要神女出现,你就会放过凌和箏儿,并今生今世不会再找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麻烦,对吗?』单薄的人儿护在受伤的男人和哭泣的幼童前方,凛然的对峙无眼刀剑,甚至编造了一个荒诞的谎言,只为在狠心逼迫的皇帝手下保住他们性命。
不知究竟是无知还是胆大,可永远都是这样,在他们最无所依靠的时候,勇敢无畏的挺身而出,用那脆弱无比的身躯保护着他们,凌和雷湛垂眸,曾经他们都得到这样的支持过,如今又换成了婪燄。
若无她,便没有今日的他们。
神女,即是造王者。
「关于谋杀案有查到什么线索能证明何人所为吗?」我言归正传。
「我这里还没找到什么特别的消息,起码证明了手脚很乾净俐落。」稻禾回答,「雷湛你去现场看呢?」
「我目前只到了一处位置最近的地点。」因为随即就被女人失踪的消息召回来,「熟悉环境,做了简单的勘查,还没发现特别之处,不过此处距离事发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年,我觉得要在短时间内找到线索的希望不大,最有可能找到明显线索的,应该是最新的事发地点。」雷湛认为。
「最新的地点啊……」稻禾翻翻资料,「有了,是达安城,离这可远了。」
「我下午立刻出发。」
「倒不必了。」稻禾手撑下巴,像是随意地翻阅资料,「我少说几个字,是过去的达安城。」
我们不解,「那里被炸了。」稻禾轻笑,「除了焦黑的尸体,可以说是一乾二净。」
我怔然,『我联络好几天都联络不上,直到消息传回来,达安城已全毁,我爸妈和婪燄也断了联系。』稚森艰难的叙述。
经过一夜折腾,下午大伙都去补眠休息,睡不着的我走进会议室,看着熟悉面容的图片,下方相应贴着气势凛然的亲王画像,缓缓呼出一口气,说不难过是骗人的,原来是假的,不只对我,而是全部人从一开始就是都有所企图。
不大的交谊厅内,提安和孔令的执棋对战,时不时就会听见两人的斗嘴,梅与稚森分别佔据一方沙发,各做着自己的事情,唯有窗台彷彿是他的王座,愜意地捧书阅读,而当我这个意外之人闯入时,似乎也破坏了和谐,『有吃的了吗?』提安兴奋地抬头,棋盘一推,将定的战局湮灭,『不玩了不玩了,先吃东西吧!』
『你怎么又耍赖?』孔令伤脑筋的望着装傻的提安,又转向我,些许委屈:『你来得正好,帮我评评理。』
『好香哪!』稚森动动鼻子,嗅了嗅,笑容曖昧。
梅瞥了他的笑容,『无耻。』口气冷冽,又回头看我,冷漠的娇容浅浅一笑:『你别理他。』
独处在自己世界的婪燄也被惊扰,从书中抬眸,亲切友好的微笑,『小梓,过来。』
「咳咳…唔!」热液涌上喉头,我不稳的抵坐上桌沿,努力嚥下。
门打开,「你怎么还没睡?」雷湛发现是我,蹙眉。
「睡不着。」我撑起笑容。
他注意到我的手撑在桌上的动作,进来拉了椅子过来,「坐下。」
「不用,我没……」
浓眉皱深,满脸的不悦,我随即止住话,乖乖坐下,「明知道自己腿脚不方便,为什么不坐着?你能不能别一直勉强自己?」碎念。
闻言,我习以为常的笑了笑,「一起坐吧!」
两张椅子,两个人并肩,「……格达密切还好吗?」
「嗯。」他不想多说,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有多怨恨他选择了国家,而非她,「你呢?」
「日子…还算过得去。」无法言尽,因为过程有太多血泪,不说别的,我和他之间至少隔了一场火焰。
「那个孩子…为什么姓张?」而不是随了那男人姓多拉斯。
「婪燄知道小月的存在也不过是五个多月前的事,我从没想过会再遇到他,小月自然就随了我的姓。」就像我也没有想过会再去找你一样。
「你们母子感情很好。」他看得出来,因为那个孩子的心神全都放在这女人身上。
「他从小和我相依为命,当然感情会更亲些。」
「未来,你有什么打算?」
未来……我沉默,许久,「我不介意。」
心尖一颤,看向他,雷湛严肃着脸,坚定的不容置喙,「不管是你现在的样子,还是过去发生的事,甚至是那个孩子,我都不介意,如我以前说的,我不会在意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只要是你的孩子,我就会爱他。」顿了顿,「因为我爱你。」
忘了呼吸,心脏挣扎着加速跳动,「雷湛……。」感动着眼睛些许水光。
长臂揽过我纳入怀中,紧紧地,深吸发旋处的女人香气,「无论如何……」沙哑的声音更加喑哑,似是这个刚硬的男人也在悲伤着过去的憾事,如果可以,他多想代替对方去承受那一切,「你永远都是我雷湛?汉达尔的妻子。」
晶莹的水珠掉在他的衣服上,被吸收,无影无踪,说不出口的心事梗在喉咙,在这强撑自己的时期,默默依靠着宽阔的胸怀,如同过去年轻时候的自己,他总能勘破我的逞强,给予我港湾。
想说,我恨你,可我也爱你,我想留下,却再也来不及。
落日时分,指头微动,眼皮震颤,徐徐睁开,脑袋混沌,世界些许模糊,再次闭眼,手指顺利活动,脑袋逐渐清明,重新睁眼,看清四周的一切,还有躺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乌溜长发,有几撮发尾触碰到他的肘窝,「伊…莲妠……。」
细碎的气声惊醒一旁浅眠守护的女人,下意识往床上望去,竟看见一双迷濛的金眼。
会议室的大门被猛力撞开,好不容易哄睡女人的雷湛立刻板脸不悦的睨向来人,浅眠的我醒来,「小梓……」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梅会在这里?难道……马上惊醒糨糊脑袋,「婪燄怎么了!」是身体出现问题?还是有不明人士闯入要伤害他?
「小梓,老大醒了!」梅激动大喊。
不便的步伐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尽速前进,来到大家都聚集的卧室,眼见一个女人正协助男人坐起,敞开的白衫可见左胸上的黑色花印,听见凌乱的脚步声和喘息,大家都发现我的到来,当那双金眼重新注视到我身上时,我感觉到自己热泪盈眶,跛着上前,所有人屏气凝神,尤其是男人,啪!
奋力一击,响亮的巴掌声使眾人惊愕,啪!啪!啪!啪!连续不留情地打着,打得掌心都肿了,手臂都痠疼了,还是不肯罢手,伊莲妠想阻止,却被小月拦下,直到我再也举不起手,提不出一点力气,终于放任自己衝动地投入男人怀里,「你这个混蛋!」哭吼出声,「大笨蛋,王八蛋,臭鸡蛋…呜……」紧紧抓着他背后的衣料,控制不住自己的大哭,胡言乱语的骂着。
婪燄同样用力回抱,脸颊被对方的眼泪沾湿,臂膀牢牢的交错在背,呈现出宽大白衫下的身体有多纤细,剑眉紧皱,彷彿因为对方的痛哭而心痛,「对不起,吓到你了。」温声安抚,「我好了,你别怕,没事了,小梓。」
门口处的雷湛凝视那对男女用力相拥,好似可以看见他们身上满满伤痕,却仍不顾疼痛的紧紧拥抱,那是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伤痕,所以互相依偎舔舐伤口,谁也无法介入,『我早就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张梓了,这场大火,不只是一场火灾,而是我和婪燄的梦魘。』
心一抽,手渐成拳,雷湛的牙关咬下,他知道,那种像是不甘心的翻腾情绪,有个名字叫作忌妒。
我按婪燄要求服下梅给的安神药,稳定情绪,神情再也掩不住疲累,「休息一下吧!」温柔地替我擦拭泪痕。
我乖顺的点点头,要起身,婪燄拉住我,「你要去哪?」
「回房间休息啊!」不是你要我休息的吗?我瓮声,吸吸鼻子,心中的大石落地,我觉得自己好像可以安心大睡特睡一场了。
「你和我分房?」金眸微瞇,本该是具有威胁的表情,此时半脸红肿倒多了喜感。
「不然呢?」沙哑的声音插入我们。
婪燄一愣,终于分出心思正视围观的群眾,发现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更看见两个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男人,诧异也错愕,「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雷湛上前把我扯开婪燄身边,「她是我的妻子,本就该和你分房。」
「何况,貌似亲王夫人也在场,对别的女人拉拉扯扯有失合宜吧?」凌同样表情不好看。
被点名的伊莲妠有点手足无措,首先她对婪燄是亲情,加上她实在有些害怕这两位被特地请来的盟友,「我…我没关係,我知道小燄和小梓的关係特殊。」懦弱表示。
「听见没有?」婪燄不甘示弱地站起,「我妻子说不在意。」擅自牵起我的手想把我拉回去。
雷湛落在我腰部的手用力,凌则搭上我平举的手臂,三王佇立,霸道的气势外放,谁也不让谁,周遭的人一僵,撑住自己抵抗强大的威压,唯有我被护在其中不受侵扰,我还在心里无言,瞥见小月脸色刷白,「小月!」甩开三个男人赶到小月面前,对峙的僵局被我打破,威压消散,小月终于能如常呼吸,我心疼地摸摸小月,无言化为怒火,「你们搞什么鬼!」
我不悦的瞪向那三个男人,「听听看你们自己说的话,三个大男人比小月还幼稚,吵吵吵,除了吵架你们就不能干点有意义的事吗?你们不想要脸我还要面子。」指着他们鼻子不客气骂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哪间房我都不睡,嘖!小月我们走。」
踏出房门前,我的嘴里还在碎念喋喋不休,小月却偷偷偏头,扬起一抹得意的讽笑,被遗留的大人们狠狠一震,尤其是那三个男人,金瞳瞇起,菱唇抿下,深邃眼眸更加幽暗危险。
几日后,婪燄虽然还是虚弱,但下床行动自如已不成问题,稻禾一进会议室便看见,三个男人冷眼旁观一个小孩卖萌撒娇,黏在一名装扮像个年轻小伙子的女人身上,戏謔的吹了一声口哨,这样和平坐在一起,不吵也不打的画面简直神奇,他觉得不光他活了这么久,见证多世却不曾见过,就连创世的他们当初也没料想到吧!
万年芳华,九世轮回,加上他,最初的角色齐聚一堂,命运之轮已无法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