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这么对待我儿子的。」婪燄笑,转头对总管下令:「去把月少爷带过来。」
没多久,总管领着睡眼惺忪的小月进来,「月孃你找我?」揉揉眼睛。
「小月。」
听见熟悉的声音,小月注意到沙发上的另外两人,「魔蓓儿阿姨,米迦叶叔叔!」惊喜。
「臭小子,半年不见又长高了。」魔蓓儿开心道。
「长肉了。」米迦叶也是欣喜的露出浅笑。
相逢的喜悦一乍,又想到什么的收敛,「你们…怎么来了?」
「还不是我和你叔叔回到青青镇发现你和你妈都不见了,又想到你那无良的老爸,才会跑来这里看看,没想到还真让我们找到了。」魔蓓儿撇撇嘴,抱怨。
「人没事就好。」米迦叶安抚爆脾气的魔蓓儿。
「哼,不是没事,是〝还没事〞吧!」魔蓓儿鼻哼,「小子去把睡衣换一换,我们该走了。」
「走?要……去哪儿?」小月语气带上了不确定。
「回青青镇。」米迦叶说。
「不回青青镇也没关係,去哪儿都好,就是别待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金多司。」魔蓓儿对这个地点实在很感冒。
小月瞥了我和婪燄的方向一眼,犹豫再三,「…我不…想走。」小声含糊道。
「我就知道你早想走了,不过是碍于婪燄的淫威,我和米迦叶已经来了,你可以不用再害怕……」魔蓓儿没听清楚的点头附和。
小月鼓起勇气,一口气喊出:「我说,我不想走!」
米迦叶和魔蓓儿愣住,我默默垂下眼帘,婪燄悄悄扬起嘴角,不再掩饰胜券在握,眉梢得意,「什么叫作你不想走?」魔蓓儿不可置信。
等不到小月的回答,魔蓓儿激动的站起,「你说话啊!什么叫作你不想走?给我解释清楚!」
没有关闭门板,逼问的音量逐一吸引睡醒的人们前来,「待在这里,我才能变强,我才能……」小月嚅嚅解释。
「张月恩你在给我说什么傻话!」魔蓓儿听不下去的大喊。
米迦叶终于明白为何他们要女人跟他们走时,女人的态度会如此消极,原来问题是出在小月身上,「你想变强去哪里都可以,为什么非待在这里不可?」米迦叶冷静下来,意图找到小月反常的癥结点。
儘管他讨厌婪燄利用他们,但那也只是情绪上面的反感,自身的理智清楚告诉他,在现实上他仍需要婪燄,就像他对那女人说的,在心里他永远也不会承认婪燄,婪燄既能无情利用他们母子,他也能反过来利用婪燄的权势,只要攸关到那女人的性命,他个人的喜恶完全可以拋置一旁,「婪燄答应我,只要我跟他回金多司做他的儿子,他就会帮助我变强,并用亲王的资源找到完全治好月孃的方法。」小月一鼓作气说出那项交易,「我知道月孃不想离开青青镇,所以……所以我才会配合婪燄把月孃骗到后山上,让婪燄…掳走她。」直到最后一句勇气也用尽,心虚得几乎是蚊声。
两人震住,「你…你说什么?」米迦叶不敢相信,他们一直以为是婪燄使用武力绑走并囚禁对方,没想到……
「你…骗她?」魔蓓儿睁大着眼睛,「因为是你……丹艷才会毫无戒心,结果你却伙同那个男人一起骗了她。」踉蹌倒退一步。
「魔蓓儿阿姨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和叔叔都很厉害,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你们也治不好月孃,只能尽力维持病情,但婪燄不一样,他是血族的亲王,他是站在这世界顶点的人之一,他在金多司拥有很多资源,那都是我们和青青镇比不上的,只要我待在这里当他的儿子,他就会用各种方法找到能医好月孃的人,总有一天月孃就会好起来,月孃就不会……」死。
「张月恩!」魔蓓儿挥手就是一掌。
巴掌声静了几秒空间,小月虽然疼,但更多是傻住,从小到大魔蓓儿儘管常作弄他,可真心疼他疼到骨子里,第一次,魔蓓儿动手打了他,小月愣愣的抚着脸颊,眼见魔蓓儿又要动手,高大的男人挡下,小月无助的仰望婪燄,那像座大山护在他之前的男人,「你没资格教训他。」
「我没资格?我怎么会没资格?接生他的人是我和米迦叶,见证他睁眼,会坐会爬会走的都是我们,你不过才认识他不到半年,比起你这个半路出家的父亲,我更有资格教训他!」魔蓓儿抬手。
婪燄接住她挥下的手,不让魔蓓儿动小月分毫,「他是我儿子,请你克制,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哈,你儿子,他果然是你的儿子,这么多年一个大的不够,现在连小的都要一起联手害死她!」
害死……小月懵了,什么意思?
我惊觉魔蓓儿失言,大声喝斥:「魔蓓儿!」
「好了,你冷静点。」米迦叶赶紧上前拉扯她,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魔蓓儿不依的挣扎,打算破罐子破摔,「我偏要告诉他们,让他们这对自以为是的父子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愚蠢!」
我走过去挡在婪燄、小月之前,「魔蓓儿,已经够了。」眼神传达出我的警告之意。
「丹艷你难道忘了这些年你吃了多少苦吗?你为了活下去,付出多少你都不在乎了吗?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副人不人……」
「够了!」斩钉截铁,一贯温和的眼眸冷下,「我说,够了!」
魔蓓儿一窒,眼眶泛红,「好,要我不说可以,你现在马上就跟我走!」
「是啊!如果小月想留在这也可以,你若放心不下,我们也能陪你定时回来探望他,小梓跟我们走吧!」米迦叶软性劝道。
见魔蓓儿略为急促的呼吸,明显强忍情绪的倔强模样,以及米迦叶素日里淡情的眉眼此时忧虑不已,我眼中的冷酷软下,无尽涩然,「晚了。」
「不晚的,只要跟我们离开这里,离金多司远远的,再调养几年就能恢復到之前体况的。」米迦叶说,即使来金多司不足半年恐就把他们过去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消耗尽竭,不过没关係,他和魔蓓儿还有大把时间,这回他们不再像九年前一样无所适从,现在的他们已经找到方法,他相信只需几年对方的身子就能回到来金多司之前,对方就能再继续活下去,不会晚的。
「小梓,」一旁观望的凌走出,「你跟他们走吧!」虽然他不知道这两人是何人,不过从话里的意思可以推断出他们是这些年来调养对方身子的医者,他们眼中的真情急切也不是假装,如此迫切要求对方离开这里,肯定有相当的理由。
我沉默不动,雷湛皱起浓眉,踏出,「张梓,你难道忘记答应我们什么了吗?」他看得出对方不想离开,压抑内心怒气,「你答应我和皇甫靖凌只要我们出手相助婪燄,事情结束以后你会离开这里,永远也不再踏进金多司一步。」
婪燄一震,「你现在想反悔吗!」雷湛喝斥,他绝对不能接受女人当时的承诺不过是想欺骗他出手相助的说词!
「不,月孃你答应过我,事情结束以后你会每天陪我的!」小月慌张地拉住我的手,害怕我会丢下他离开。
柳眉扯动,极力掩饰痛苦的闭上眼,颤抖似的抿了抿白唇,妥协地,沉重叹出一气,「我会走,走之后我永远也不会再踏进金多司,走之前,我会每天陪在小月身边,好好地和婪燄在一起。」眼珠有点乾,眼眶有些热,「我答应过你们每一个人的事,我都会做到。」
「什么意思……?」终于听见女人愿意和他好好在一起,为什么婪燄感觉到的却不是高兴反而是害怕?他想,一定是因为女人的口气,那好似在交代遗言的语气,「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唯独要对魔蓓儿和米迦叶说声抱歉,」我歉疚的望着千里迢迢寻来的他们,「浪费你们这么多年的苦心了。」
他们一震,「你……做了什么?」米迦叶对于我出口的话语和态度,细思极恐。
魔蓓儿更是直接的捉起我的左手,脱去手套,惊见淡粉色的纹路,瞳孔瑟缩,「丹艷你……!」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那隻毒兽分明被他们用蛊压制住了,等等!魔蓓儿粗鲁的连带面具扯下左眼的纱布,发现半闔的眼皮底下,是花瓣状的瞳孔。
所有人被这诡异的画面震慑住,「小梓的眼睛……!」克莱茵惊呼摀嘴。
「你使用了蛊的能力!」米迦叶凝重皱眉,「我们不是告诉过你蛊兽光是压制涅槃就已经竭尽所能,你竟然还主动消耗蛊兽的能量,难怪涅槃会躁动现身。」
「不…不对,就算这样,涅槃也不该发展如此迅速,蛊兽压制不住也能稍作抗衡才是,至少婪燄还活着,你的眼睛就不会无法恢復,丹艷你老实说,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魔蓓儿是涅槃的创毒人,她最是清楚其病程,对方的状况远超乎她原本设想的最糟程度。
「我服用了……」停顿一秒,坦承:「萨婆耶。」
五雷轰顶,魔蓓儿几近软脚,米迦叶赶紧扶住她,魔蓓儿小脸刷白,「不!我不相信!」魔蓓儿尖叫一声,扑上前抓住婪燄的手腕,探查脉象。
婪燄感觉到搭在他命脉的手指在发抖,抖得使他不禁怀疑这样是否真能探查出什么,「不……不……」魔蓓儿的眼眶蓄含水光,无助地回头望向米迦叶,楚楚可怜,「米迦叶,他…好了……他好了……。」哽咽。
好了?什么意思?所有人摸不着头绪。
米迦叶上前想安慰她,「什么叫作我好了?」婪燄快一步的反抓魔蓓儿,没来由一股心慌,「你什么意思给我解释清楚!」
「婪燄你放开魔蓓儿。」我看出婪燄的冷静自制濒临极限,担心他失手伤了魔蓓儿。
婪燄果真放开她,转而抓住我的两侧上臂,激烈晃动,「什么叫作我好了?萨婆耶又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要吃那种东西?你给我从实招来!」
我吃痛的皱眉,「你放开她!」雷湛和凌立刻上前。
「给我滚开!」婪燄一手挥退他们,金色竖瞳乍现。
雷湛利爪伸长,凌手握剑柄,三王一触即发,其他人见状赶紧上前,「你们别吵了。」稻禾无奈劝阻。
「老大你冷静点。」稚森和梅试图把我从婪燄手中解救出来。
「是啊!小燄有什么事好好谈。」克莱茵温言相劝,金则站在她身旁,避免有人不长眼伤到她。
「小燄你先放开小梓,你这样会弄伤她的。」伊莲妠伸手覆上婪燄浮现青筋的手背,帕金格附和的点头。
「都是你!」魔蓓儿突然发难,推着伊莲妠,「都是你这个女人!」
伊莲妠不稳,婪燄惊觉的松开我去扶她,我一时脱力的倒退几步,小月立刻搀扶我,「为什么你不管好自己的丈夫!你明明是他明媒正娶的亲王夫人,为什么要放任婪燄来打扰丹艷!」魔蓓儿不知是气红了,还是哭红了眼,狠狠瞪着伊莲妠,极力克制灭杀伊莲妠的衝动。
「你们误会了,我和小燄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伊莲妠鼓起勇气,在这火爆的局面中懦声解释,因为米迦叶在场,她不想他误会。
「交易?哼,好啊!那你告诉我,他娶你能得到什么?拋弃丹艷他换得了什么!」魔蓓儿上前逼近伊莲妠。
「我……。」伊莲妠害怕的瑟缩。
「我不准你兇伊莲妠!」婪燄推开魔蓓儿。
米迦叶立即上前扶住她,冷凝脸孔:「婪燄,我警告你别动手动脚的。」
伊莲妠微愣,米迦叶竟然……护着兇自己的魔蓓儿,「你不准,你不准,你永远都只想到你自己,你有没有尊重过别人的意愿?你有没有想过丹艷对你的付出!」魔蓓儿怒吼,「她根本不想跟你走!」
「魔蓓儿阿姨你别生气,是我。」小月撑着胆子上前,勇于承认,「婪燄并没有不让我们走,是我想待在这里,月孃才会留下来。」
「小月,小梓根本不能来金多司。」米迦叶皱眉,「我理解你的出发点是好意,可是在金多司只会增快她消逝生命的速度。」
「我已经警告过你,要是想逼死丹艷,你就继续接近婪燄没关係,为什么你不听劝?为什么你要这么愚蠢!你妈不是不愿意回来,而是根本不能回来啊!」魔蓓儿再也忍不住哭音。
「为…为什么?我不懂,婪燄是亲王,他很厉害,他说他会找到世上最厉害的医生,这样就能治好月孃的病……」
「张月恩,你妈的病无药可医,你以为要是有得救,我和米迦叶不会救吗?你妈的病,根本没得治!」
「不可能!什么病会治不好?这天底下没有治不好的病!」婪燄怒吼,彷彿越大声越能反驳。
「因为她生的不是病,而是毒!」魔蓓儿忍无可忍的咆啸而出,「她为了救你的妻子,对自己投了毒,这样你懂了吗!」
话音落,空气一瞬间凝滞,「不是…中毒的人不是她,九年前是她对伊莲妠下毒。」婪燄立即逼自己冷静,反驳。
「是啊!我们都可以作证。」帕金格、梅、稚森都点头。
「不,九年前,小梓的确身中剧毒。」金出声。
婪燄愣住,「基本上九年前一别,我从没想过会再见到她。」金垂眸,当他被救出重新再看见对方时,他一时之间是无法反应过来的,但也随即明瞭为何狼王和九蛇帝会出手相助,婪燄这一生的成就,全都源自于这个女人。
什么意思?为何金在九年前会和对方有接触?是什么时候的事?婪燄根本无法理解。
「别说了……」犹近气声,无法再逞强,受不了的逐渐弯下腰,滴答,红毯惊见更艳的红珠,耳边传来小月的尖叫,半边破碎半边完整的世界开始朦胧,终于强嚥不下的腥甜冲破喉咙,溢出口腔,感觉到下唇沉浸在温热的流水中,身躯支撑不住掉下,重重撞击孩童亟欲接住却力量不足的细细手臂,额角不留情的嗑上地毯,世界仅剩一地残红,「谁都…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