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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以为许清元与其他人不一样呢,可原来也像自己的伴读一样,无论行动言语,表露的意思皆是让她接受父皇的安排。
提木像是不明白她的情绪一般,还说看完杂耍要去锦沙河边看烟花。
“我小时候落过水,不敢去河边,不如提木公子自行前去观赏吧。”清珑公主兴致不高地推拒道。
谁知提木还真应承下来:“好,那我陪公主看完杂耍后再去看烟花,公主一个人无碍吧?”
清珑顿时轻松许多,难得露出一个笑容:“自然。”
“公主,敢问许小姐说的朱雀楼是什么地方?”两人逛了片刻,提木突然想起这一茬,疑惑提问。
“是前朝留下来的古楼阁,只有百官及其家眷才可进入……”清珑公主想起许清元临走前留下的话,心中猛然一亮,她停住脚步,道:“许小姐说的对,杂耍台那边必定混乱,不如去朱雀楼观赏,提木公子意下如何?”
提木欣然同意,清珑公主对他印象提升一些,心中也有些歉疚。他本身是个好人,可惜她实在不愿去千里之外的河夷和亲。
两人来到朱雀楼外,没有直接亮明公主身份,只展露了提前准备好的一般官眷的凭证,把守的士兵便不允许那么多护卫一同进楼,并表示楼中有士兵和侍女保护伺候,可以放心。
见随护侍卫还是有些犹豫,清珑公主便提出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岁安一同入内,护卫们也可以从楼外看到她凭栏观赏的身影,不会有什么意外。
护卫长只得点头答应。
两人进入这幢高达七层的楼阁,从
清珑公主愁眉不展:“那本宫是不是应该去求父皇?”
皇帝既然存有这个意思, 恐怕亲情是不管用的,况且他能利用公主和郡主这么多年, 不可能是个心软的人。
“公主别急, 河夷人什么时候回去?”许清元紧皱眉头,如果时间急迫,说不得要兵行险招。
“听说河夷塔达半月后就将启程。”清珑侧头想了片刻, 道。
还好,还有喘息之机。许清元示意对方靠近,两人低声商量起来。
一直说到杂耍台临近散场, 再呆下去可能会被发现,清珑只能先行一步。
“方才之事你需得守住, 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明白吗?”虽然岁安是她的心腹, 但清珑公主还是第一次准备反抗父皇的意思, 自然有些心虚,忍不住叮嘱道。
岁安忙低头称是。
出来内室, 两人在朱雀楼绕了一圈, 没有发现提木, 到外面一问护卫长才知道他一刻钟前带人去了河边看焰火,清珑怕被他察觉不对,顾不得自己恐水,与众人往河边赶去。
许清元站在七楼走廊,望着公主一行人的背影, 准备待他们走后在离开。
今日道路上摩肩接踵,十分拥挤, 众人与其说是在走路逛街, 不如说是挪步。公主一行虽然步行缓慢, 但比旁人略好些。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许清元视线的时候,清珑公主在遇到什么人后突然停步下来。
许清元眯着眼仔细辨认,恍惚觉得公主对面的人身形十分眼熟,等到她认出那人是谁的时候,忍不住小小低呼一声。
公主对面一身锦衣华服的男子,正是盛传要尚公主,却转而与别人定亲的黄嘉年。
这两个人的见面可谓尴尬至极,可许清元瞧着公主这边倒还好,行动有节,举止有礼。倒是难得看到黄嘉年跟个木头似的,没说几句话,但愣是堵着不走。
这让原本神态自若的公主也变得有些局促起来,最终清珑朝对方略略点头后,带着随从离开了此地。
许清元神色有些微妙,她怎么瞧着黄嘉年像是余情未了的意思呢?
“姑娘,天色已晚,咱们该回府了。”虽然很少出门,但脱雪也没玩到忘乎所以,她看着愈发深浓的夜色,对许清元道。
“好。”
两人转出朱雀楼,顺着来路转回。然而在两人行路的不远处,一个男子一边盯着许清元的背影,一边用标准的官话对手下吩咐:“查一下这位许小姐。”
因宫中杂耍班表演完毕,通临街上仍旧便不如来时一般热闹,有些摊主正在打包东西,准备回家休息。许清元留意着路边,等快经过那位卖纱线的姑娘跟前时,她刻意在旁边驻足稍等片刻,待摊主要收拾东西离开,她装作路过的样子,开口与对方搭话。
“姑娘叫什么?你卖的纱线便宜又结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出摊?说不定我还需要一些呢。”许清元笑眯眯地问。
“我姓佟,”摊主对突如其来与她一道行走的许清元似乎有些忌惮,“原先的货今日已卖完,再要出摊也得许久之后,姑娘有心可以多来街上逛逛,说不定能再遇着我。”
佟姑娘觉得自己的抗拒之意已然十分明显,可这位一身书卷气的姑娘却似乎根本听不懂,一直跟她扯些有的没的,两人越走离大路越远,但此人似乎没有与她分路的架势。
“姑娘……”佟
', ' ')('摊主面色越来越难看,终于鼓足勇气要说些警告的话让对方不要再做纠缠,没想到对方却突然更近一步,两人肩膀都擦在了一起。
“嘘,后面有人跟着你。”
佟摊主听到那位讨人嫌的姑娘的气声,原先嘴边的话语一下子被堵了回去,她颤抖着声音问:“是谁?有几个人?”
“一两个,或许是眼红之人。别害怕,我带着护院。”许清元没有回头,一手挽着佟姑娘的胳膊,状似亲密地小声道,“你家在哪?”
“外城秋兰巷。”虽然佟摊主的声音带着犹疑,还在打颤,但顾及己身安全,无奈只得将真实住处和盘托出。
在许清元的眼神暗示之下,许府一位五大三粗的护院快走几步走在最前面,领着几人在大道小路上左拐右绕,成功甩脱身后的小尾巴,到达秋兰巷外。
“应该没人跟上来,佟姑娘,天色已晚,快回去吧。”许清元往身后瞧了片刻,没看见形迹可疑之人,便站在巷口对佟姑娘如此说道,丝毫没有进去做客的意思,还不忘嘱咐道,“以后出门摆摊要注意安全。”
本来佟摊主一直不待见许清元,觉得她是个想探究自己秘密的讨厌之人,可如今这一番遭遇明摆着人家是好心相救,心地善良又知礼识趣,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种人。
如今就在自家门口,怎么能不请恩人进去坐坐,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可是自己出门的时候没有把家伙什收起来,请人进去一定是会被发现的。
“我也该告辞了,佟姑娘有缘再见。”许清元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洒脱地转身离去。
“等等!”佟姑娘一时冲动话已出口,她咬着唇,一狠心,不再做扭捏之态,爽快道,“姑娘伸手相救,三娘无以为报,就请进来喝杯粗茶,权当我向您谢恩吧。”
背对着佟三娘的许清元,在黑暗中挑眉一笑,等她转回身来的时候,脸上却是正派的很,两人又客套几句,最后她拗不过佟三娘,跟着她进到不远处的一间小院之中。
院中较为简陋没什么好说,一进门倒是迎面见着两位中年夫妇,他们十分担心女儿,看到人回来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这位是?”佟父见到许清元四个人,忍不住问道。
佟三娘忙将方才情形述说一番,佟家夫妇连忙道谢,只是遮遮掩掩地,似乎不愿意把人请到堂屋。
这时候佟三娘已经不再顾忌,大方地请她进去坐客,佟夫妇两人只得闪身让开。
堂屋中间,一台纺纱机静默在那里,许清元眼尖地看到上面垂直竖立的四个纱锭,心下狂跳不止。
作者有话说:
“佟姑娘的纺车似乎有些与众不同。”许清元没有对此视而不见, 佟三娘听到她的问话后抿了抿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姑娘可听说过如今户部新增设的法人司?”虽然对方没有回应, 但许清元还是自顾自说了下去, “虽然在下只是一介文人不事生产,但我敢断言佟姑娘的纺车是亘古未有的伟大发明。今晚只是在夜市摊子上稍露一手,就引得外人眼红, 可这不是能瞒得住一世的东西。在下建议姑娘,哪怕如今没有以此谋生的想法,也尽早去注册成立法人, 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如今法人形制能够在全国范围内得到泛用与它本身先进的机制密不可分, 然而从生产力上来说,还达不到能够自然产生法人的条件。
但今天看到的佟家的纺车一下子点醒了许清元脑中久远的记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标志是什么?产业革命本质上是经济革命, 珍妮机的发明, 配合着之前已经被发明的飞梭技术,纺织工业迎来大规模发展, 给社会带来日新月异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法人有些空架子, 那等到佟家纺车发展普及以后,提升社会经济基础,法人才会逐渐有血有肉,自行向上发展下去。
不过目前确实还缺少配套的制度,许清元下定决心, 殿试后一定要把《专利法》给写出来,好让真正的权利人获得切实的经济利益, 以激发工人技术创新的热情, 给社会带来变革。
不过在佟三娘眼中, 许清元的话实在有些夸张。她见对方没什么歪心思,倒是放下一半心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法人都是大商户办的,即便这新式纺车纺线快些,养活我们一家三口都困难,哪有姑娘说的那么厉害。”
“那是因为只有你自己用,所以不觉得如何,但若是十个人用,一百个人用……一千个人用呢?别人卖一千两,你可以卖四千两,而你们的前期支出却不会相差四倍。”许清元眼神灼灼地说。
这一番话成功将佟三娘说的意动起来,但转脸她又无奈道:“可……可我们哪有本钱?”
“所以才要成立公司,”许清元冲她笑,“本钱让别人来凑,你们以技术入股。”
佟家三口面面相觑,都不相信别人会如此慷慨地白送本钱给她们。
见状,许清元笑叹一声,将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道:“我是今年会试的考生,这个月会定期在东昌街起头
', ' ')('第一间院子中讲学,如果你确有兴趣,可以来找我。”
她将开课的时间地点说明,不再多做停留,向佟三娘一家告辞而去。
三口人看着许清元的背影,一时间都没有反应,直到佟三娘咬着嘴唇,犹疑不定地开口问了一句话,佟父佟母才后知后觉认识到许清元的身份。
——“今年会试的考生,那不就是举人吗?”
别看许清元走的洒脱,可一时半会儿还平息不下来。她想象着纺织工业大规模开展后给社会带来的变化,心中激动不已。她明白伴随而生的肯定还有对工人的剥削、污染等一系列问题,可社会进程总是要发展的,人绝对不能因噎废食,相比起现在落后的生活水平,固步自封没有出路,敢于迈步往前走才会越来越好。
脱雪看着许清元越走越快,自己小跑着跟上,问:“姑娘,回府吗?”
但是许清元像没听到一般,只管走自己的,脱雪见路线实在不对,无奈伸手拉人:“姑娘您再走就出城了。”
许清元这才像反应过来似的,她顿住脚步,猛然抬头一看,却发现眼前的街景有些眼熟,她回过神来,又想起今日公主的一番话,愁绪爬上心头。
“什么时辰了?”许清元问。
脱雪看看天色,又掐指一算,估摸着道:“应是刚过戌正。”
按照二十四小时换算,也才晚上八点,许清元楞站在原地,良久后才道:“买点好菜,去江家。”
今日的悦风酒楼格外忙碌,江氏一直忙到月上中天,才被替班的大嫂换下去。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家走去,嗓子眼里干的冒烟,却没舍得买上路边茶摊的一碗粗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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