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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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黄老尚书最近地大动作, 临安郡主的态度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之前多次交锋中好像是皇帝占据上风,每每得利, 可是我从小到大在京中十几年, 从未怀疑过黄尚书的手段,在吃了那么多闷亏后,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对于临安的评价, 许清元颇为认同。之前皇帝多是应势而为借力打力,罕见的一次主动反击想要设置监察法司还被黄老尚书给搅黄的彻底。

“郡主什么时候动身返回任上?”不谈这些糟心事,许清元问了一句返程时间, 但又有些欲言又止,最后才说道, “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当不当讲。”

临安郡主将其他人打发下去, 歪头抬眼看着她, 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以前不熟的时候还敢上门来大胆游说,怎么如今反倒磨蹭起来。”

“此事不同其他, ”许清元抿唇, 小心地提起以前的事情, “跟郡主交给我的木盒子有关。”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等她再开口,临安抱臂往椅背上一靠,说了下去:“交给皇上的证据中虽然涉及许多朝廷重臣,但他们仅仅是下家,真正的始作俑者还没有头绪。你想接着查下去?”

说完, 临安又神情莫测地问了一句:“难道你不怕落得我老师那样的下场?”

许清元心中一滞,看来乔香梨的事在临安心中是一个迈不过去的槛。不过她还是肯定地点头:“是, 所以我想借郡主的力量一用。”

“说吧。”

“我想在外差的时候去您封地上看看。”许清元还没说完, “还有, 请您将一直负责调查囚童一案的人手借派给我。”

“你要去封地不是问题,我会让管家同你顺路过去,也可以遮一遮别人的眼。但调查案件的那人是我的心腹,跟我在任上,此次没有回京,恐怕不方便。”临安郡主言罢等了一会儿,见对方脸上丝毫不见失望,才意兴阑珊地补充道,“他手下几个办事的可以供你驱使,我会吩咐长史官的,有事你可以联络他。”

许清元含笑道谢。

本来年底该是热热闹闹的时候,朝廷也给官员放了假,可是大家的心绪都被朝堂之事牵动,今年还真没几个人真的能安心过。

内阁一贯是黄老尚书的自留地,法令几乎获得了所有人的支持,少有的中立人员只能保持沉默。

虽然其他普通朝臣们不敢太过跳脱,然而国子监的学生们却没有太多的政治顾虑,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儒家文化的熏陶下,没有官场经验的他们纯粹凭着一腔热血在为百姓奔走呼号。

古往今来,学生总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人们无法把审时度势——或者说势利,当成一种基本素养强加在他们身上,社会环境总是希望他们能保有一定的热血和正直,即便他们真的犯错,尤其是群体性的不触犯原则的问题,没人会对他们加以苛责,这也就造成了他们特别敢说敢做的特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民间呼声甚旺,八条令法的实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好在皇上同样在想办法尽力周旋,或者在程序上卡,或者在令法细节上打折扣,总之目的就是想要削弱黄老尚书的声势。

其中邓如玉、许清元等女官们联合上奏法人由垂直管理机构的建议,皇上顶着压力最终予以采纳,于是也导致他在其他项目上与黄老尚书的较量略输一筹。

将某些条令单独摘出来评议驳回皇帝不是没想过,可他也深深懂得百姓们教化程度低,只知道这法令对自己有利,根本不会去细考其情的人占了绝大多数,他们一旦听说谁反对八条法令,必会引起民愤,而反驳之人势必要失去民心。

这项油水补偿也成了无望,皇帝为安抚百官,大幅度提高养廉银,几乎是地方官员俸禄的百倍,此外,中央朝廷还决定把丁税的百分之五作为政绩返入地方衙门。

表面上一切都很完美,但是唯独女官加税和设立同县的事情被保留了下来。

女官们奔走呼号但收效甚微。人们认为设立同县后,女科生本来就占尽便宜,提高丁税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种印象无法轻易扭转,显然大多数人不会想到此举对女官的弊端——一旦有了同县这条退路,女进士的数量必会骤降。

许清元并不想一直呆在翰林院中,但是在下一个接替者出现,她不敢轻易离开。此令施行后,以后的形势只会越来越严峻。

一边考虑这些事,另一边她又帮着公主将抚幼院的管理制度加以完善,抚幼院逐渐步入正轨。不过一个可笑的现象是,院中越是规范,孩子们的生活越有保障,丢弃在抚幼院门口的孩子数量就越多。而其中又以女性弃婴占据绝大多数。

为杜绝这种情况,不让有些人因为抚幼院的存在而免去他们甩掉亲生女儿的后顾之忧,公主多派人把手院门的同时再度上书皇帝想要借助官府的力量杜绝此类现象的发生。

这件事倒是跟政治权力斗争不沾边,虽然是公主提出来的,可谁都看得出她是基于一片拳拳爱民之心,以及身为一个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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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己及人之后的感情发出。

加上事情演变成这样风气十分恶劣,不论是哪个朝代 ,即便是再重男轻女,上位者也绝对不会想看到男女比例太过失衡。所以没有几个人过多纠结于公主参政的事情,大家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统一意见:朝廷需要介入控制,防止情形愈演愈烈。

公主终于迈出了自己真正意义上政治生涯的第一步,而能如此顺利,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果不是女官们长久以来的打拼铺垫,以及绝大部分官员的注意力都被黄老尚书的令法吸引转移,公主介入政事不会这么容易被接受的。

令人欣慰的是,虽然内阁通过了八条令法,但兹事体大,实行起来需要大动干戈,不是一朝一夕能推行改制完毕的,目前除了丁税收归中央这一条,皇帝也希望尽早实施充盈国库,所以已经于年初颁布诏令告知全国外,其他令法还处在针对几个重要问题的扯皮阶段,等到真的施行,恐怕也得过个一年半载的。

到了五月份,许清元作为第一批次被宣布外差的人,接到了被委任去汀州府担任乡试考官的命令。

临行之前,她特意去见了一趟佟三娘,对方脸上虽然还带着愁绪,但语气中却含着希望:“之前就差一点了,相信再过不久就能把飞梭给制出来。”

“尽快。”许清元对她抱有极大的期望。

能够批量生产消耗极大的布匹,纺织业是轻工业的重要组成部分,能带来、促进生产力和经济的大跨步发展,对于改变现状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拿着朝廷拨付的不菲程仪,她带上护院和张闻庭踏上行路。本来选择水路是最快最省时间的方式,可是许清元为了去临安的封地上调查事情,却选择跟着礼亲王府的陈管事绕路前行。

看得出来张闻庭一路上有些兴奋和紧张,许清元不敢耽误正事,为准时赶到汀州,她路上紧赶慢赶,休息的时间竭力缩短,这样才终于赶出大概两三天的空余时间,可以在临安享受食邑的屏海县稍做调查了解。

屏海县的位置,说得好听点叫中原,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山地崎岖,交通信息闭塞,百姓生活水平落后。不用说跟京城比,跟沿海县比都差了一大截子。

几人虽然坐的是马车,可有些地方根本没有能称之为道路的途径,他们只能断断续续地走了好几个时辰。

管事来过多次还好,但这可把许清元和张闻庭两个读书人累得够呛。陈管事有几分欠欠地调侃道:“大人是读书人自然娇贵,你这小子怎么也这般弱不禁风,要不要我背你啊?”

被嘲讽的张闻庭心中吐血,为了遮掩身份,他听从许清元的指示扮作小厮,但本质上还是文人,小时候虽然在府中受欺负,但也没有让他一天跑八百里地这么夸张啊。

“我,我能坚持。”张闻庭腿是软的,但嘴硬。

许清元手搭凉棚看远方,又看了看天,问陈管事:“还有多久能到啊?”

“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吧。”陈管事云淡风轻地说。

谁知他话一出口,许清元和张闻庭异口同声道:“你一个时辰以前就是这么说的!”

作者有话说: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 众人终于抵达屏海县外。奇怪的是,他们刚到就看见大概三十四号人正在城门外一二里地的一片青檀树林里或者砍树、扒树皮, 忙得热火朝天。

“大人小心。”曲介上前一步, 将许清元护在身后,“这些人手里拿着刀。”

陈管事鄙视地看了曲介一眼:“砍树当然要拿刀。”

“好端端的,怎么这么多人在这里砍树, 肯定不正常。”曲介坚持己见。

“青檀树皮好像是制作宣纸的材料吧?”许清元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那边的百姓倒是颇感兴趣的模样,“屏海的宣纸有名头的, 他们此举也很正常。”

听完许清元的解释,曲介才肯退下。陈管事赞服道:“大人真是博学, 小的还是来过后才知道这回事的呢。这屏海县山路崎岖,土壤贫瘠, 地不好种, 倒是青檀树长得好,这块地归入郡主名下后, 郡主派我来过几次才发现了这个长处, 便扶持本地造纸行当, 县城里的王家、钱家,楚家都从事此业,如今屏海的宣纸在各地也有了些名气。”

反正太阳还没落山,也不差一时半会儿,许清元走到那边忙碌着的百姓附近, 在一个坐在地上正在剥树皮的中年妇女面前蹲下。在妇女看向自己的时候笑着问:“大嫂,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大嫂见她虽然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 但浑身气派不凡, 身后还跟着一串男人, 皆听命于她的样子,方才她们在那边说话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

她有点防备地看着她,不敢说话。许清元干脆一撩裙子坐在她对面,拿出最和善的表情问:“我们是来找亲戚的,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找您问两句。”

“你亲戚姓什么?”大嫂见她没架子,态度软化下来。

“哦,”许清元像是在思考一般抬头看了一眼天边,说道,“我知道他在屏海干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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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纸的营生,应当是姓王?因为是远房亲戚,所以可能记得不太清楚。”

“是他们家啊。”见她说的信息跟事实情况对的上,大嫂明显放下戒心,“姑娘你进城一直往东走,走到头最大的那间宅子就是。”

“是吗,那多谢嫂子了。对了,我还有些事想向您打听下。”许清元笑问。

从大嫂的口中,许清元得知了屏海县的基本情况。

此处地形崎岖,到处都是奇峰、石林,根据一路上看到的情况和陈管事、大嫂的描述,屏海县应该是喀斯特地貌。这里本来是个非常贫穷落后的地方,山高皇帝远,县官一言堂,百姓苦不堪言。

后来这里被皇帝划给郡主作为她的封地,享受税收食邑。礼亲王府产业庞大,也不缺这一茬收入,郡主把能免的税都免的干干净净,还帮助当地百姓想到了发展造纸业的出路。

当许清元问起丁税的时候,大嫂有些得意地说:“哦,我知道,今年朝廷不是把丁税降了吗?我们这边啊,郡主早就免了,因为地少,连田赋也不用交呢。仰赖郡主的恩德,要说这台坝十府,我们这里过得是数一数二的好。”

陈管事背挺得笔直,作为亲王府的人,他与有荣焉。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位许大人听完大嫂的话后一脸思索,但为了赶在天黑前进城休息,几人都没了多余力气纠结。

陈管事一亮明身份,守城的士兵立刻放行,还要去通知县令,陈管事说只是照常来看看情况,不用惊动。

城内的情况比许清元想象中要好一些,过路百姓的脸上带着对生活的美好希望,忙碌却含着生机。而且一路走来,她发现城中五岁以下的小孩子特别的多。

略微一思考,许清元便明白这是免去丁税带来的人口激增。

虽然陈管事是那么说,但是他可是郡主的人,来屏海就跟钦差大臣到地方上一样,县令不可能不出面的。

几人还没找到落脚之处,就有县丞带着好几个官吏迎接众人。陈管事见县丞有意无意地瞥向许清元,他便说那是郡主的一位举人朋友,郡主派自己带她出来散心。

半真半假,这件事就这么遮掩了过去,晚饭时县令亲自出面接待不说,还安排几人住专门招待公务官员的传舍。

临回房间休息的时候,张闻庭出口问许清元:“老师与郡主交好,陈管事也不会蒙蔽您,您怎么还是要问那个大嫂那些常识?”

“他们才是在这里过日子的人,政策再好,施行也不一定毫无问题,再说一件事情总有两面性,终归要看实际效果的。”许清元简单解答完毕,与他分别后回房好好睡了一觉。

一路奔波的疲劳让她直睡到次日日上三竿,出来时发现陈管事已经在摆筷子准备早膳,张闻庭揉着眼睛靠在墙上打哈欠。

许清元招呼几人坐下来,大家一起吃了顿饱饭。她没有回房继续休息,而是出了传舍打算去外面逛逛。

张闻庭硬撑着瞌睡跟了出来,曲介等两个人跟随保护,陈管事充当“导游”。

本地的造纸行业确实发达,许清元才走了半个时辰左右,一路上却看到过不止四五家纸铺门头。

今日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好多百姓都往一个方向走去,陈管事实施解释道:“今天十五,他们要去郡主祠拜郡主去。”

“郡主祠?”张闻庭疑惑,“是临安郡主吗?”

“哦,是这么回事。”陈管事边走边把郡主祠的来由向他们讲述。

原来百姓感念郡主的恩德,想要为她建祠,以表尊敬,郡主收到消息后,只说屏海穷困,百姓生活不容易,不宜大兴土木,与其搞这些面子工程,不如省下钱来多屯粮,以防灾年难过。

百姓们知道此事后,更是感激不已,便自发地将一处废弃庙宇打扫干净,聚集在此跪拜祈福。渐渐的,无人祠名头传开,来的人越来越多,逐渐成为屏海有名的去处,而大家也都知道无人祠的别称就是郡主祠。

陈管事意思是难得来一趟屏海最好去祠中看看,但许清元时间紧张没有过去,而是上了马车准备去一趟王家村。

颠簸半个多时辰后,终于看见了王家村的村碑,而更令人注意的是,此刻大概有几百个人正在那边排着队,不知在干什么。

跳下车,许清元快步走过去,发现这里之所以凑了这么多人,是因为王家的造纸作坊正在招帮工。

许清元跟排队的人搭了几句话,百姓们的态度都很热切。

“王家给钱爽快,活比搬货轻快多了。”

“是啊,我表姐也在里面干活,她一个月都有一两钱银子呢,比之前还高。”

“你不知道啊,王家现在是那个……对,法人,跟以前不一样啦,挣得多,所以工钱才涨了。”

“幸好咱们都是这附近村子的,王家都可着本村附近的人先收,姑娘你要是别地儿来的,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许清元笑笑没说话。她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在村里转悠了一圈。陈管事好像明白她要体验生活的用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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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介绍道:“郡主还给百姓请了大夫呢,每三个村就有一个郎中,百姓们只用付药钱。”

“带我去看看。”许清元闻言心中一动,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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