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王婉容與徽宗的一夜旖旎逐漸睡去,再睡醒時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緩緩走到密牆前,發現牆沒有闔緊,我稍稍推開小心探頭,王婉容的寢屋十分整潔,鋪平的絨床、摺好的疊被、正擺的壺杯、排齊的桌椅,看不出整晚春宵凌亂的痕跡,屋裡出奇地安靜。
密閉的石室不見天日,只能憑藉送早膳的僕婢來分辨時辰,寢殿也總有供差遣的宮人候著,此時無人的氣氛非常弔詭。
我小心翼翼地往外廳走,鴉雀無聲中彷彿還能聽見自己逐漸加速的心跳,在通往院子的大門前猶豫一會兒,下定決心跨過門檻,才出一步就看見門後有隻小動物橫死的屍體,血跡斑斑,開腸破肚,死狀悽慘。
我睜圓眼,倒抽一口氣。那不是常來王婉容寢殿的那隻貓嗎......
我還愣在原地時,突然有人拍我的肩,我才要驚叫就被摀住嘴。
「是我。」燕青把食指抵在唇上,神色緊張的示意我小點聲。
我驚恐的看看小貓的屍體,又看燕青「該不會你......」
「是王婉容。」燕青嚴肅的看著我。
我目不轉睛的盯著他,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
燕青從衣襟裡拿出好幾張白紙條「她與賈奕接頭的信被我攔下來,她以為是貓抓了信鴿。」
我低下頭,背脊發涼,不安的嘴角顫抖「你......你為什麼要攔她的信?」
「宋金情勢緊張,那日與妳分頭後,留妳在宮裡我不放心,知道王婉容要幫妳,便想暗地幫她送妳與賈奕接頭,沒料到攔到她與金兵內應的信鴿。」
「她......她就算是金兵內應,她還是想幫我......」我拼命說服自己。
「她與金兵交易,入城後,他們放她走,妳代她被俘。」
所以什麼大臣治罪是假的,聯繫賈奕助我出宮也是假的......把我軟禁在宮中,住她的寢宮,穿她的華服,等到金兵入城這日,讓我替她遭擄才是真的。而我像隻乖巧的金絲雀,讓她養在密室,一點都沒察覺到外頭早已豬羊變色,
那個天真的小巧臉龐,真摯的調皮笑容,伸手把白色信鴿放到空中的純潔身影,就像一道夕陽燦爛即逝,之後漫長的黑夜裡,邪惡的她屠宰曾經抱在懷裡的小貓,雙手血跡斑斑。我想起她當初談起賈奕,說她沒有責怪我的失落笑容,其實是恨一個人的惡魔微笑。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鬧哄哄的哭喊與叫罵,燕青眉頭一皺拉我進到屋內,見到半掩的石室就拉我進去,迅速關上石壁,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燕青的手大而厚實,溫熱緊握住手心,偎在他身側還可以感到他呼吸起伏的體溫。
石壁那一側一陣桌椅碰撞聲,男人大喊「王婉容,我勸妳自己出來,宋朝已亡,君臣后妃將被我大金國所俘,那些貪生怕死的大臣早已列出嬪冊,妳乃宋徽宗妾妃之一,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別以為躲得掉。」
我跟燕青握緊彼此的手。
「不出來是嗎?」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響徹雲霄,突然一陣大笑「哎呀,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王婉容』嘛,聽說是了不起的歌妓呢,快出來陪本大爺玩玩!」
我害怕的一手攀上燕青粗壯的臂膀,另一手被燕青捏得發疼。
「哈,原來這有個機關」木櫥移動的聲音靠得很近,壁牆微微晃動「小姑娘,出來給爺抱抱。」
燕青放開我,將我擋在身後,兩手扶上腰際的劍。
一陣光從打開的密牆透入,鏗鏘聲迅雷不及掩耳響上好幾回,刀劍交鋒的光芒如反射的粼粼水光,一道道閃在石室內的壁上。
密牆已完全敞開,男人身披貂裘,深邃的輪廓一眼便可認出是夷幫外族,炯炯有神的雙眼透著桀傲不遜。他動作敏捷,不費吹灰之力就把燕青的攻擊抵擋下來,兩人身手不相上下。
我擔心的看著燕青,不敢移開眼神,深怕他有任何閃失,我已經不能再失去任何人......
「好身手,能夠跟粘罕大爺我對上的沒幾個,只可惜你顧得了自己,顧不了她!」粘罕與我四目相交,信心滿滿的對我一笑,趁隙朝我飛來。
燕青神色一凜,欲用身體擋下粘罕,粘罕料到燕青會奮不顧身護我,伸出一劍刺穿燕青的大腿「哈,果然沒錯。」
燕青跪地,鮮血四濺,我急忙跑去他旁邊扶著他,只能眼睜睜的看他的血染上我的衣裙,卻什麼也不能做......看他逐漸發白的唇色,覺得自己很沒用,好無助,淚水在眼眶打轉,我趕緊用手背抹掉,我不能這麼軟弱。
「哭了阿?」粘罕輕蔑的笑「我說,你們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