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昐点了点头,蹲下来替他拉紧了领子和袖口,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你父亲选的人,我不便说什么,但来福他出身行伍,性格定然刚毅,你需好好学他身上的长处,可知了?”
“知了!”长汀昂头声音嘹亮,拉着容昐在她的红唇上落下轻若蝴蝶的吻,飞奔出去。
夜色中,银白的袍衫似一道雷电迅速疾驰。
容昐知道,她的小儿在一步步的长大,用她所不知道的方法,她心疼却不能阻止他,也无法再阻止了……
到长汀推开庞晋川书房的门时。
庞晋川正俯身凝眉看着长桌上的工程图纸,见他进来,只稍稍挑眉看了一眼,又低头用笔改了一处。
如雯已换了一身藕丝琵琶衿上裳,头上梳着垂鬟分肖髻,用金丝做结绊住,侧歪在右边肩膀之上,她的五官融合了庞晋川和宋芸儿所有的长处,长得异常娇美,长汀打量了一眼,朝她爽朗一笑:“大姐姐也在啊。”
早就被庞晋川叫来的来福见到小主子,坚毅的身板这才弯曲跪下:“小公子万福。”
长汀一只手踱于背后,一只手虚抬,漫不经心点了点头:“嗯。”只这一下,庞晋川纳入眼底,眼中深意无限。
“你大姐说,今日她在花园中见你责打来福,可有这回事?”庞晋川问。
长汀眨眨眼,一口否决:“没有!”
如雯头拨的跟拨浪鼓一样:“他撒谎!老爷若是不信可叫来福撩开双臂和背后的衣物,女儿清楚看见的,就是用马鞭所抽!”
庞晋川一个眼神过去,来福低下头,撩开双臂上的衣物,果真出现几道疤痕。
却已结疤,不似新伤。
如雯一愣,咬紧牙关。
来福跪下道:“回主子的话,小人与人比骑射,输了,自甘被打十个马鞭,但并非大小姐所言。”
如雯气的发抖,急切的望向庞晋川,庞晋川面无表情,目光紧紧停留在来福的疤痕上。
长汀低下头,握紧双拳,委屈问:“姐姐为何这样污蔑长汀?上次还和父亲说长汀调皮捣蛋,不守规矩。”
庞晋川侧目,目视如雯。
如雯后背只觉一声冷汗,扑通一声跪下哭道:“父亲,女儿没有冤枉三弟。”
长汀大声反问:“只因为姐姐与小儿不是同母,所以不喜欢我,才乱讲我的坏话吗?可是小儿一直很喜欢姐姐。”
长汀为嫡,如雯为庶,以庶诬嫡,实则重罪,这一条是当朝钦定的规矩。
如雯满头大汗沥沥溢出,名字长汀睁眼说瞎话,可她不能说是她教长汀用鞭子抽的!面对父亲,如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庞晋川开口道:“明日去你姨娘处领十个小鞭,抄女戒一遍,扣三月月例银子。”
如雯颤抖的应下,被庞晋川叫人送回宋芸儿处教管。
待如雯走了,庞晋川才将目光落在他的小儿上,单薄的双唇紧紧抿着,黝黑的双眸落在他身上,长汀心下已是有些明白。
直到庞晋川的实现又落回图纸上,一句话轻飘飘的话落入长汀耳中:“跳梁小丑。”
长汀小小的双拳紧紧握住,庞晋川看都不看他一眼:“她于你不过是蝼蚁,你却用计在她身上。将三十六计中的打草惊蛇这一计抄与我看。”
长汀道:“师傅还未教到。”
庞晋川眯了眯眼:“那你可知,你还未斩草除根就已打草惊蛇了?”
长汀低下头,微不可查的鼓鼓嘴,气馁的呼出一口气。
知道,惊的还是父亲这条蛇嘛!
他的确是笨,虽然讨厌如雯,但这些小伎俩在父亲面前,就什么都不是了。
长汀只好让来福准备了笔墨,自己一人乖乖的坐在另一边的圆桌上,问:“父亲,小儿要抄几遍?”
庞晋川嗤笑看他:“抄到你不会沾沾自喜为止。”
待他转身,来福已经全部备齐,气的长汀狠狠的瞪了来福一眼,摇头晃脑蹬上椅子,娇嫩的小手握紧毛笔,一笔一划异常执着。
庞晋川空闲时略微抬头,神色依旧冷淡,但看向长汀的目光却渐渐有了一些温度起来。
小儿,从最初明目张胆的用狗扑人,到现在他已经懂得将自己藏在后面,让他不得不承认,此子最为类己。
宽广的书房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没有烧地龙,屋里比下着大雪的屋外更加冰寒,冷冽的空气胶着着墨香,时间在这一对父子身上好似停歇了一般。
直到门口传来小声的喷嚏声。
父子两人双双抬头望去。
“爷,老太太屋里的红烛姑娘有事求见。”
“进。”庞晋川嗯了一声,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妙丽少女穿着一袭红衣,撩开门帘,清脆笑道:“爷,老太太听说您回来了,让您过去。”
只见她今晚梳着朝云近香髻,头上只簪着一只金钗,虽无华丽却十分秀美,浓密的青丝再配上火红的衣裳,美艳无比。
庞晋川眼中飞快散过一丝冷意,慢条斯理的卷好图纸。
刚走至红烛身边,红烛突然红着脸问:“爷,让奴婢替您撩帘子。”说着上前微微踮起脚跟,羞红着脸看他。
庞晋川跨出,红烛紧接就要跟出去,就在当口,她突然回过头对着圆桌上的长汀笑道:“小公子可要听话。”
长汀昂头笑的天真,朝她摇手:“嗯!红烛姐姐。”
红烛顿时眉开眼笑:“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