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几件成衣的吴岱栂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卖文房四宝的店,家里用来写字的纸要用没了,练字的纸在他们家是正反两面用,即便是这样,在家里也是消耗最快的东西,难怪寻常人家只能供一个书生。进了文房四宝店,吴岱栂买了些最不好的纸,想到家里的账本也没有几页了,又买了些上等纸,平时用来通信用的纸也买了一些。店里的小二麻利的包好,交到吴岱栂的手上,吴岱栂经常过来,纸的价记得也熟,没再议价,直接按着往常的价付了银子,小二看着钱差不多,也就没讲其它,只是问着还需不需要别的。
“有没有红色的纸。”想到要过年了,家里要贴对子和福字,吴岱栂觉得今年应该让弟弟练练手,去学堂大半年,写这些应该很容易。
“有,您要几张?”小二忙开口道,入了腊月,红纸卖的很好,连杂货店里都上了红纸卖,不过小二觉得旁的店里卖的纸,绝对不如他们家的好。
吴岱栂简单的算了一下,“三大张。”家里的房间不少,虽说不用每间屋子的门上都贴对联,至于也要贴个福字,再加窗户,三大张未必够。
“好勒,红纸三大纸。”小二一边叫一边去拿纸。吴岱栂四处看看,顺便想想还需要什么。
林继善跟着吴岱栂一同进的店,林继善没有自己买过这些,他的文房四宝,除了纸是家里仆人买的之外,其他的三样大多都是外公送的,从他初学时,用过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所以当看吴岱栂买非常不好的纸时,林继善微微皱了下眉,用不好的纸写字,不但会影响字,也会损笔。林继善想要阻止的,可是又怕话说出来之后,会让吴岱栂觉得难堪。林继善有注意过吴家的店,生意看起来不错,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你……”林继善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的开了口。
“有事?”吴岱栂结了银子,带着大包小包往外走,准备先把东西送回去,再去市场买些骨头,冬天喝些热汤比什么都好,若是能吃火锅就更美了,明儿从道观下来,去铁匠铺看看能不能打一个铜火锅,买些羊肉切片,买鱼做鱼丸子,整棵大白菜涮锅子。吴岱栂这会儿陷入火锅的思绪里,被林继善打断,皱着眉看向林继善,他怎么还跟着?
“我只是想说,用不用我帮你拿,你手里的东西太多了。”林继善自然不会开口就说别人应该怎么样,必须怎么样,对谁都不能把自己摆到高高在上的位置,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恩人。
“噢,不用了,我自己拿得了。”吴岱栂没觉得自己不能拿,而且离家也不远,完全不需要别人帮忙,而且他怀疑林继善的身体真的能帮忙吗?看起来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似乎健康很多。“你的身体没问题了吗?怎么身边也没带个人?”可能是因为今天爹亲提起嫁人的事,林继善又恰巧在这个时候出现,吴岱栂没原由的排斥文质彬彬的林继善,其实他自己也觉得是不是反应过激了一些。
“现在身体全好了。”林继善本想说让恩人挂心之类的话,想到吴岱栂似乎对“恩人”的称呼很排斥,林继善压下后半句。
“那就好,你外出还是带着个人吧!不,得多带几个。”吴岱栂觉得林继善这人挺衰的,一人出门钱被偷了,二人出门被一群人打劫……,吴岱栂没敢往下想,持向林继善的眼光变了变,他觉得以后见到林继善得躲着点。发现吴岱栂的眼光有变,林继善不解为何,正想要开口,就见吴岱栂又开了口,“噢,我到家了。”吴岱栂说完便闪进店铺,也没招呼林继善,这会儿林继善要是再没发现吴岱栂躲他,他就是傻子了,可他不解,自己也没做啥啊,为何吴岱栂这般的讨厌他。
吴柳氏见大娣像是躲什么人的样子逃一般的进来,还有些不解,正想问什么,大娣已经跑到楼梯那里,而正巧进来一位要买礼盒的人,吴柳氏只能压下心里的疑惑招呼客人。吴岱栂把东西放到屋里之后,又把装有各种纸的那包送到后面的书房。再回到前面的铺子,见里面的客人不少,吴岱栂跟爹亲说了一声去买菜便出去了。店里的客人有几位立刻跟吴柳氏说起了闲话,什么“你家大娣可订了亲?”“想找什么样家境的?”,还有人会暗示着问会不会和林知府家攀亲?吴柳氏均笑着摇头,“我啊!还打算再留大娣几年,怎么着也得十六再议亲。”
“留来留去,可别留出仇,等大了再找不到好人家可怎么办!”
“就是!”
“把亲事订下了,就是再留几年不也行。”
“我家夫家有个娣儿,嫁给城南的刘员外,有两个儿子都没订亲,家底殷实……”吴家搬到辽城不到半年的时间,却让不少人动了结交的心思,尤其是吴家的大娣,在城里谁不知他是当朝三王爷的义弟。吴家能有如今,不全是依仗着他。起初也不是没有人想过,吴家大娣以后可能会被收进三王爷的后院,但仔细想想觉得不太靠谱,虽说吴岱栂有几分长相,可皇室后院多美女的传闻不是一天两天,即便也是有娣,他们的出身也不会像是吴家大娣这样,于是大家便动了把人娶回家的心思。这位还没说完,另一位便开了呛,“你这算啥,听听我家亲戚的……”
等把这些人送出店铺,吴柳氏的耳边不是如何有钱,就是如何有权,要么就是如何博学,若是以后在村里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他怕是会被这些人忽悠了去。现在可不一样,明面上虽没直说拒绝的话,但话语可是透着大娣不会太早订亲,大家还是省省吧的意思。这些人没讨到好,只能把要买的东西买下然后离开,出了门之后,各人的心里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吴岱栂这次出去之后可买了不少东西,顺便订了铜火锅,定下了取锅的日子,吴岱栂心情大好的返回家。这会儿吴柳氏早把之前要问的事给忘记了,忙着对了下账,看了一下天色,将店铺关了。
吴睿翰在厨房里帮着大娣洗菜,今天晚上大娣要做他喜欢吃的菜,他也乐得过来帮忙,正好当休息。听到大娣问到课业,吴睿翰不敢起半丝觉得大娣不如他的心思,在他心里大娣是最聪明的人,哪怕是大娣在学堂里并不受到先生们的重视,他只能说那些先生们目光短浅。认真的回答大娣的问题,吴睿翰也想从大娣那里听到一些新的见解。
“大娣。”讨论学问的时间,被揉着眼睛跑进厨房的小娣打断了。吴睿翰在心里给小娣记下一笔,每一次他和大娣想要讨论学问,小娣就没有不出来捣乱的时候。“大娣,大娣,今天晚上吃什么?”小娣闻到了肉的香味,立刻醒了,哪里还有刚刚的睡眼朦胧。
“等下给你做红绕肉。”吴岱栂转身捏了捏小娣的鼻子。吴睿翰偷偷的瞪了一眼小娣,每次都是他,害得他和大娣都没有单独相处的时候,小娣太过分了,白天围着大娣转不说,晚上还懒在大娣的房里,说什么不敢自己睡,爹和爹亲居然还说没关系,那为什么当初他五岁的时候就得自己睡一屋,他也小,也害怕的。吴睿翰对小娣的怨念非常的深。
“大娣,吃过饭之后,可不可以和我讲讲课业。”吴睿翰决定从今天开始他要和小娣抢大娣,大娣过了年就十三了,听着爹亲讲的,现在已经有好多人给大娣说亲,若是大娣嫁了人,他更见不到大娣了,更别提是和大娣单独相处。
“不行,吃了饭之后,大娣要给我讲故事。”不等吴岱栂说什么,小娣先跳了出来反对,抱着大娣的腿瞪着哥哥。
“小娣,下午你一直在睡觉,等下要把今天的大字补上,然后才有故事听,不然今天晚上你自己住。”因为小娣一直在他屋子里睡,他屋里又添了一张软塌,说白了就是沙发。小娣睡觉越发的不老实,不是扔胳膊,就是踢脚,他常常是被打醒,然后只能在软塌上窝一宿。
“大娣怎么可以帮着哥哥欺负我。”小娣一脸的“我很委屈”的表情。
“我谁也不帮着,你把今天的大字写完,我自然会给你讲故事。”吴岱栂拍了拍小娣的头,“我若是现在去写,在晚饭前写完也是可以啊!”
“怎么可能写得完。”小娣嘟着嘴,他才不要现在就去写,这会儿大娣正在做好吃的,他可以偷吃几口的。
前面店铺的两位家长把货柜补满,再点一下库存够几天的,最近一段时间店里卖的货很多,在年前还得再进一次货,不然有一些东西怕是要卖没了,到时对店里也有影响。将要进的货分别标好,等下让大娣给王爷写进货的单子。想想半年忙乎的,夫夫二人觉得虽然辛苦一些,但是他们过得挺开心,盼着来年家里的日子能越来越好。
忙完了铺子里的事,吴柳氏正准备到后院去帮忙,便听到店铺有敲门的声音,吴阿旺扯着脖子喊了一声“打烊了”,敲门的声音顿了一下,接着没多久便有人回道,“掌柜的,我家主子打京城来,还请掌柜的先把门打开。”
店铺里的人一听,立刻把关上的店铺门打开,外面站着的一少一老,少的正是之前到过吴村的李公子。两人要磕头行礼,被李公子身边管事的拦住。“公子过来并未显露身份。”吴家夫夫麻利的站起身将人迎进店里。李公子是第一次来,之前总听常往辽城跑的两个手下说吴家把店弄的有声有色,他仍是有些担心的。现下见了,倒是真真的觉得不错,跟着招着的夫夫二人上了二楼,瞧着四周的摆放,李公子不停的点头,吴柳氏让男人招呼李公子,他则往后院走,得烧水泡壶好茶,李公子可是他们家的大贵人。
“大娣,李公子过来了,你爹招呼着上了二楼,你先过去看看。”吴柳氏进了厨房之后,忙打发大娣去看看。李公子之所以帮他们,还不是冲着大娣。这么一想,吴柳氏又担心了,后悔刚刚说过的话,若是让大娣上去,李公子不会瞧上眼吧!吴柳氏担心啊,在他心里自家娣除了性子太善之外,没有任何的缺点,这么好的娣自然是大家争着抢着的,谁看上他家娣,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样。
吴岱栂洗了洗手,便往前院走,心里奇怪,眼看就要过年了,三王爷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正巧家里也得多备一些货,得一直挺过正月,才能再上货。厨房里的睿翰和小娣泄了气,今天晚上怕是吃不到大娣做的菜了,睿翰起身往书房走,先去把今天的课业复习一下,小娣跟在哥哥的身后也进了书房,他的大字还没写,先去写了吧!
坐在二楼的李公子直白的讲了,他是过来看望安易先生的,到店里来就是看看,并没有别的意思。吴岱栂听完之后便问了句“什么时候回去”,为话听着像是在赶人一样,李公子却没在意,把行程说了一下,吴岱栂点了点头,“在年前店里得进一些货,怕李公子不在京里,送货会受到影响。”
“若是因为我不在京里,就有人敢误了你的货,我定要了他的狗头。”李公子依旧是带着笑脸,可是气势却变得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四千哟,我的爱,爱,爱,不完~~~
☆、第44章 四四
第二天清晨城门刚刚开,李公子的马车便往向外跑去,车里吴岱栂不停的打着瞌睡,以前也有早起,可是到了冬天之后,他就没有起过这么早,即便是去道观,也没有想过要抢去做第一个进道观的人。不知道三王爷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有些事不是抢第一个就能如了愿。一路晃到道观的山下,三王爷带着管事,吴岱栂跟在两人身后,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若有下次,他一定把三王爷关在门外不开门。
一路上了爬到顶,吴岱栂记不得自己打了多少个哈欠,眨了眨挂满水珠的眼,好困。迈开腿跨进道观,抬眼看向里面,已经有人上香了,吴岱栂幸灾乐祸的看向三王爷,你起的早,有人比你来得还早哟。吴岱栂没去上香,拿着昨天准备好的东西往安易先生的住处走,一大早被吵醒的低落心情突然变好了。心情好了,精神气好上来了,就差没哼着小曲了。吴岱栂坐在师父的屋里,抱着铜火炉,这天气还是窝在被窝里舒服。想完又打了个哈欠,没一会儿迷迷糊糊的靠着椅子睡着了。安易没让道童叫醒吴岱栂,看了吴岱栂用心找来的东西,虽然比起那些吴岱栂亲手做的差了一些,但也让他喜欢。
吴岱栂想要睡得安稳是不太可行,安易虽说不见外客,但是有些人还是要见的,安易一般见得都是有缘人,从不看对方的身份和地位,就连三王爷,安易先生也是有觉得今儿是有缘见面的日子,才会见见,若是不然,三王爷就是在道观耗上数月也未必能见到安易一面,就像是这次,吴岱栂在安易先生的房间里补觉,而三王爷只能等在外面。当然,三王爷是非常厚脸皮的,经常是在不同意的时候,也会赖进去,有时会被通融,但大部分的时候,就算是赖进房里,也未必能见到人。
在道观里,人家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他们讲的是缘。安易先生平时很少见外人,一年到头能见那么两三个,都算是神奇的事,这些人还不见得能见第二次,吴岱栂能被安易先生收不门外弟子,不知跌破多少人的下巴,甚至有多少人动了要巴结他的想法,好通过他和安易先生见面,只是在这些人还没有行动之前,安易先生就放出话来,谁若是打扰门外徒弟的生活,这辈子就别想能见到他。想要巴结的人歇了心思,他们知道安易先生是说一不二的。
谁也不知道安易先生如何找有缘人,吴岱栂曾经一度好奇的问过,难道真像之前说什么夜观星辰?或者是掐指一算?要不就是卜卦?吴岱栂想象的都是高大上的方法,往往真实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的……咳,高大上,是非常普通的看谁顺眼而已,至于吴岱栂那次,倒真的是难得的一次夜观天象,其实说起来那天纯粹是意外,谁没事闲得会大半夜到外面看什么星象。
安易先生的房间位置非常不错,不用出房间也能看到外面来往的人,当然在冬天想要看清外面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为了不弄出什么乌龙事,安易先生自然不会做出丢人的事。今天并不是年前最后一个节日,但道观里的人却非常之多,前来试运气想要试一下能不能见到安易先生的人不占少数,不管出身是什么,谁不想得到大师的一句吉利话,以盼来年能有个好日子,林文氏便是其中之一。
这一年儿子受了不少的苦,林文氏觉得怎么着也得给儿子在来年求个好运气,林文氏的马车早早的就等在城门边,即便如此还是比三王爷的马车晚了一步,不是抢不过,而是不能抢,皇室的马车不管再怎么低调,上面也有专门的标志,不巧林文氏还认得,所以只能让过马车。林文氏也不知马车里的是谁,虽然他爹在翰林院,他也可能看着车就知道里面的是谁,到了道观外,顺着山路向上走时,林文氏看到吴岱栂之后,才猜到走在吴岱栂前面的人有可能是三王爷。
林文氏在道观里见到三王爷,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过去请安。三王爷本就没打算让本地的衙门人知道他过来,他倒是知道翰林院的文大人唯一的娣嫁给了某个状元,之后状元未入翰林,倒是回乡做了知府。三王爷对林文氏没有什么印象,他并不关心朝堂上的事,而文大人也没有给他授过课,三王爷对林文氏只是点点头,然后继续喝茶,一边的管事倒是跟林文氏讲了几名校,大意就是三王爷不想惊动官员,只是过来看看旧友,希望他不要跟别人讲起。林文氏自然立刻应下,忙和三王爷道别,转身出来从房间出来,正好遇到在门口和道童讲话的安易先生,林文氏有见过安易先生,虽然安易先生当时并没有跟他讲话。林文氏忙走了过去,正要和安易先生开口,就听到儿子的声音……“爹亲。”
正在说话的安易被声音打断,顺着声音望了过去,见到林继善,安易先生挑了挑眉。
林文氏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次他连口都没开,就被安易先生请进房间,林继善陪同一起进了内室,抬眼就看到靠着椅子睡着的吴岱栂。林继善愣了一下,随即便想通是怎么回事。向安易先生问了好之后,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吴岱栂,这么睡肯定不舒服,睡醒之后身体会不舒服的。
“童儿,把你师兄叫起来。”安易让倒水的童儿将人叫醒,“让两位见笑了,小徒今儿起的有些早,这会儿犯了困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