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已在翰林院领了庶吉士的职,日日不过做些修补文书整理卷轴的工作,因着薛家的体面倒是参与过一次为圣上讲解经籍,至今他都还记着当初圣上见他之时问的第一句话。
“可是薛家前些时候寻回的那个?”
龙颜圣体,自有一番不容侵犯不容蒙蔽的威严在,这是久居上位者对于下位之人不自觉间发出的威慑,薛明玉当时吓得腿肚子抽筋差点没伏地认罪说自个儿是冒名顶替的。
可是这不能,捧得越高摔得越狠,到时候若真相败露那等着他的可不止是打回原形这般轻省了,免不得要赔上一条性命,多的,怕是连家中长辈都会被问责。
薛明玉定了定神,既然已经迈出了那一步便再无回头可能,害怕胆怯于事无益,倒不如好生想想应当如何应对。二房一直盯着承爵的事儿,如今明珠已然由圣上指婚嫁为人*妻,若是将其认回那三房便再无承爵可能,薛信那厮若是知晓此事定会千方百计认回薛明珠,所以眼下他不仅要防魏家上门来找麻烦,还得好生提防二房插足。
“父亲昨夜睡得可好?”
薛明玉每日都会来薛仁榻前侍奉汤药,未曾入翰林院之时晨昏定省三年多来从未懈怠过,如今因着庶务脱不开身倒是减去许多父子相处的时间,只每日回府见过博阳侯之后皆会去瞧瞧薛仁说说话,三年多的时间下来,这假父子与真父子倒是真没甚两样了。
“夜间醒过两次,今儿个便起得有些晚了,刚传了膳,正等着少爷一同吃呢。”
薛明玉又问了问日间吃了什么药,可曾出门儿转过,大略知晓些后才进门儿去。薛仁缠绵病榻多年屋里总有一股散不去的中药味儿,薛明玉起初来这儿时并不习惯,可他分得清轻重知晓在这薛府薛仁是他最大的支柱,是以他从来这儿的第一天开始便未显出一分不耐来,三年以来一直悉心照料薛仁,不怪薛仁同博阳侯这般看重他,便是亲儿子也不能做得更好了。
“父亲”
“玉儿回来了?”
薛仁拢了拢披在肩上的衣服,虽说已是四月了可夜间仍旧有些寒,他不能着了凉气儿遂门窗都闭严实了,屋内不通风倒是不敢点暖炉,为着取暖便在后院儿专为他引了条火龙烧着通过来,是以屋子里倒还暖和,薛明玉进了屋来便脱了外边儿的衣裳递给一旁的丫鬟。
“听说您昨儿个没睡好,晚上可要点些安神香来?”
“可别再废这些事儿,屋内的气味儿本就杂,还来点香,香的也成臭了,就这么凑合着睡罢。”
薛仁招呼薛明玉吃菜,早前他怕过了病气儿给薛明玉是不肯同他一桌吃饭的,后来因着薛明玉坚持,这些年来又确实没有甚影响,如此倒也随他去了。
到底病了这么些年无法多去外头走动心中难免孤寂,薛仁面上不在意却还是想有个人陪的。
“你入了翰林院也有好些时候了,可曾遇见过你二叔?”
“寻常教习之时总没机会见着的,只上回面圣讲经之时说了几句话。”
薛仁点点头,吃了口菜之后便让从旁伺候的人给盛汤,薛明玉瞧见了却是接了过来亲手盛了给薛仁递到面前。
“你二叔虽说与咱们有些不自在,可那身本事倒是真的,平日里你从旁瞧着留个心眼儿,虽说要小心提防却也碍不着你学些正经东西过来。”